锦年驱车送顾和和兜兜回家,车上兜兜睡着了,神情十分香甜,但是锦年却瞥见顾和眉头紧锁的有余神情,因此不放心的开口说道:“纪铭恩拉你说了那麽长时间的话,是不是兜兜有什麽问题?”
锦年的声音压得很低,所以可以确保兜兜在後面不会听到,顾和点点头,对锦年做了个“嘘”的手势,意思是回去再说,故锦年没有再问,到家之後,顾和把兜兜叫醒,该怎样还是怎样,叫他刷牙刷牙,叫他洗脸洗脸,看不出丝毫不妥来,之後顾和就给了一杯睡前牛奶,锦年则在床头哄他睡觉。
下了楼,顾和看到纪铭与坐在客厅里的身影,那身影看上去很寂寞,想来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顾和坐到他身边,宽慰道:“想来,铭恩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件事情我们还是暂且当做不知道比较好,兜兜还小,病情也并没有会爆发的危险,我们只要保护好他,暂时是不会出现意外的,他那麽小,没必要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有颗瘤这麽残忍的事,我答应你,等到他长大一点,技术和他心理都比较成熟的时候,我们再做治疗……”
纪铭与眼睛空落落的,一时间似乎看不见地方,他的声音干涩异常,他问:“顾和,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但是我想着我还有兜兜……但是现在,你说,兜兜他会不会也离开我?”
顾和想:原来这段时间,他都看在眼里,他早知道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的偏向锦年,但是他却因为兜兜的关系暗自接受了。要是现在,他连兜兜都没有了,顾和不知道纪铭与会不会是这件事中最伤心的一个。
“不会的,”顾和紧紧的握着纪铭与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他是我们的孩子,注定他不会轻易的死亡,兜兜从小古灵精怪,经常惹事生非,说是小祸害也不为过,都说祸害遗千年,这小子的功力如此深厚,一万年也是活得下去的,你相信我,也要相信他,再说,纪氏本家就是开医院的,铭恩自己就是医生,无论是设备还是人员我们都有最好的先机,如果这样都没办法让他活下来,那麽别家生病的孩子岂不是不能活了?”
顾和的的眼神略微有了些偏移,但是声音还是稳稳地,纪铭与过了半晌才听见她说:“……如果有天我离开了,我不许你难过,这辈子是你救了我,我要走也只能算是我这辈子不得不欠你的,但是你对我的照顾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当然,包括你对不起阿昀的地方,我也一样会记在心里,我很小气,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当做一个陌生人一样遗忘,有兜兜和纪伯伯在,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打碎骨头连着筋了……”
顾和还想说下去,纪铭与却抵住了顾和的嘴,看见纪铭与悲怆间夹杂着强颜欢笑的神情,顾和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似乎有些太残忍了,就止了嘴,听他说话:“你的期限不是两个半月吗?现在明明还有五天,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告诉我答案了,真是不怕我伤心……”
纪铭与摇着头继续说:“你不用对我有愧疚感,即使现在兜兜病了也一样,我是个男人,自然有责任为你们承担起更多的伤悲,五天後就是比赛,你不要胡思乱想,简南已经被有心人暗算了,你更要全力以赴给,给他们好看,知道吗?”
顾和看着纪铭与眼中泪光点点的,却依旧强自再说这些话来安慰自己,一时之间心中竟有些微微抽痛的感觉,顾和觉得这次似乎不是阿昀在影响自己,反倒是自己真心实意的感情,顾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做什麽,干脆什麽也不说,什麽也不做,就这样二人相对,静静的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
和纪铭与在一起,很少有这麽安静的时刻,大多数时候,顾和觉得他们都浪费在斗嘴上,顾和感到奇怪的是,纪铭与即使总是安静的像块冰块,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却总是容易失控暴走,纪铭与看上去或许坚韧的无坚不摧,但是实际上是个敏感脆弱又容易受伤的个大变扭,简单来说,就是闷骚食草男,但是这一点,目前来说,在他身边的人,或许只有自己看得出来。
自己是个恶趣味的人,喜欢去激怒他,看着他剥下面具以後的真性情,那是像孩子一样天真的纪铭与,她能看透他,她想或许,这就是为什麽纪铭与对自己产生感情以至於眷恋不舍的原因。
顾和陪着纪铭与坐了一会,转而还是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她想,即使能看清他的只有自己,以那大变扭的性格,伤心的时候也是不愿意让别人看着自己舔舐伤口的,纪铭与的眼泪不是不想流,而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流。
纪铭与这种“就让你走”的行为,顾和觉得大约是很多人都难以达到的一种境界。
庭院中的松树很高,排在两边有种特别的香味,顾和贪恋这种令人安心的松枝味道,於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憋了一会儿,直到脸红脖子粗的忍不住的时候,才慢慢的不舍的吐了出来,反复多次,顾和觉得自己的胸腔似乎焕然一新了,这种感觉终於让自己有吐出闷气的畅快感觉了。
顾和最後吸气一次,再次憋到要窒息的时候,她听见背後有道好听的声音在说:“小心闭过气去……”
顾和没想到後面有人,一时间吓得岔了气,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真是要闭过气去了,锦年站在身後,既不上前帮忙顺气,也不好言好语的道歉,只是在月光下长身玉立的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的看着顾和自己平复气息。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顾和吐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咳咳……咳……”接着没好气的说:“温锦年,你存心……咳咳咳……要我的命,是不是?”
锦年逆着光,周身月华光辉,顾和看不清他的神色,锦年的背影虽还是那般好看,但是清冷至极的同时,顾和也熟悉的感觉到那股不常见的特属於温锦年的薄薄的怒气。
即使那怒气是隐忍着不愿意对自己发作出来的,但是顾和还是感觉到了,或者说,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人能看到锦年的的怒火,也只有锦年会对自己发出这样的怒火。
顾和想追问,却看到锦年一声不吭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