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看着锦年的背影,顾和觉得很难受,而这种难受却是锦年带给自己的,这让她觉得更加的委屈与不解,但那一身月光冷华似的背影却让顾和不由自主的停住追寻质问的脚步,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应该好好地走上去给锦年一个解释才是。
顾和是行动派,她也的确那麽做了。
虽然锦年已经没影了,但是顾和凭着自己与对方的心灵感应,还是在院落拐角处的树下找到了他。
锦年仿佛早就知道顾和会找来,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只是一双眼睛却不看她,仿佛在透着顾和看着天边很远的地方。
顾和沉不住气了,捏着拳头,问他:“你在对我生哪门子闷气?”
语气里的委屈让刚说出口的顾和不由得後悔懊恼起来,懊恼自己在锦年面前的示弱,但随即又想开了,因为顾和觉得,即使自己现在长大了,现在乃至往後都不会摆脱掉对着眼前这个温华如玉的人的依恋与不舍。
锦年没有开口,只是站在那里对着顾和,如果是别人大半夜的对着自己做这麽脑残的事,顾和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没事对着自己发脾气,还让自己站在这里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发呆吹冷风,顾和觉得,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温锦年,自己一定不会也变得这麽脑残的,因为对於温锦年来说,他的境界已经不需要通过月夜中靠树吹冷风来烘托自己的玉树临风,他本身的样子用不着修饰就已经让顾和从小嫉妒到大乃至人神共愤了。
美色确实能惑人心志,顾和摇了摇头,企图把脑中锦年的身影摇出去,再次说:“你不说话便是你已经在生气的证明了,小时候每次我惹你生气,你都是一个人强自压抑着怒气躲在一边不肯让我知道,但是却非要让我感觉出来,再去哄你,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锦年年这回倒是看向顾和了,半晌才幽幽的说:“不是我非要让你感觉到,而是你自己总是能抢在我自己前面发现我已经再生气了……”
“你难道不曾发现,你比我自己更加的了解我吗?”锦年逼近顾和,盯着她的眼睛,不肯放过那双眼中的点点波澜。
顾和被看的心慌,不曾说话,锦年也未逼她,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她叹息般的说道:“你对我总是如此懵懂,倒让我难以明白相信你的真心了……”
“若说你不在乎我,在育幼院时你便比别人更加在乎我的感受,体谅我的真心,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情绪你却已经先一步安慰我了;但若说你对我有心,却不曾明白我的心意,哪怕我已经明白的放在你的面前,你也是一副懵懂半知不解的样子……”
顾和原本正对着锦年,自己也靠着棵树,还一副双手叉腰的模样,二人遥遥相对,也本是气场相当,但此时听得锦年一番情肠,顾和仔细想着往昔的作为,却也有些莫名心虚与焦躁来,显出几分不自在的弱势来,只顾勉强的辩白道:“我原以为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心意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锦年靠近了过来,气息弗着顾和的耳畔,原本鼻腔周围应该都是那股清新的阳光味道,但此时略一细闻,便以辨别出那当中掺杂的几分酒意,很清淡但是不容忽视的酒意,萦绕在自己的鼻前,即使顾和心神坚定,此时闻来也有几分醺醺然的醉意了。
“你的心意?”锦年的嗓音低低的,竟是少有的好听,但是顾和此刻却来不及去欣赏,满心都在消化那话里的意思,好在锦年心好,没让她也去猜自己的心意,自己就说着:“不错,这段时间我的确感受到你的心正渐渐地向我这里偏移,我很高兴,甚至我本以为我就是你心里现在有的那个答案,但是,刚刚你和纪铭与那样的坐着,那样安宁的氛围,我才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觉,你根本对我就是无心的……”
“或许是因为作为青梅竹马的好友,你不愿意让我难过,或许我们现在连好友都算不上了,你们才是一家人,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嬉闹的一家人,所以才会对着我这个外人连一丝患难之意都没有……”
“兜兜也是我的学生,难道我连知道他身体状况如何的权力都没有了吗?顾和,你到底从来都没让我进驻过你的内心!或许从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只能供你闲来观赏的无用花瓶般的存在吧?”最後一句话,锦年近似低吼一般,将这些天淤积在自己心中的不甘抒发了出来,那样患得患失的话语,顾和觉得,或许也只有在他醉了几分之後才能听到。
锦年边说边笑,像是嘲笑自己这番心意付诸流水,又像是舍不得捅开这层窗户纸,他怕醒来的时候,自己的阿和或许会真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顾和张了张嘴,刚想说“傻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锦年的泪水便滴入顾和的衣领内了,在微凉的夜风中使他不禁瑟缩了一下,那滴泪不凉,甚至微烫,烫的自己连刚刚要反驳解释的话都没法说出来了。
顾和不忍再看他如此心上,便微一用力,扳开了锦年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她本想说些什麽,却在看到锦年脸上神情的那一刻迷失了,那般怅然若失的神色,顾和想着那是为自己一人而显现的便已经失去了所有神志,心心念念的都是不能再让面前这个难过的念头了。
那些泪,竟是为自己而流,向来平波如镜的心都颤动的翻江倒海起来,像是顾不得其他一般,顾和轻轻的吮去了锦年面颊上的泪珠,这般举动全是自然而然心灵福至所致,做来也并不让人感到别扭,反而动人异常,加上锦年周身都泛着清冷的光华,连带着这场景都变得柔和美丽起来。
顾和感觉到面前人在自己举动之下的一时僵直,随即也明白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麽,来不及感到害羞,只是急急的说道:“方才我已与铭与说清楚,客厅内二人独坐也只为兜兜之事感到悲伤而已,这件事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还未来得及告知,你该相信我的心的,也省的刚刚让我看到你的悲伤,为你难过……”
锦年的眼睛略微有些失神,听到顾和的话後,才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都显出高兴的神色来,问:“阿和,你说的当真吗?”
顾和心中砸墙,暗道,为何你们一个个的都非得让人大伤脑筋至此,手下用力,捏了锦年的脸上嫩肉,看到锦年吃痛,顾和方才放手,看着他说:“不真吗?”
听及此,锦年的眼中似有流光飞过,流光溢彩般的好看,让顾和看的移不开眼,方才重新拥住她,低低地说:“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