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叶赫那拉是孟古的第二个家,那么两个哥哥和纳古尔就是这个家里她最关心的人。
孟古不善针线,女真人也没有汉人一般,女儿家要为自己做嫁衣,她的嫁衣就是纳古尔一手操办的。在现代的时候,林雨不适合穿红色,所以她一直想要的就是西式的婚礼,虽然她连男朋友都没有。相反来说孟古则适合众多颜色,红色穿起来则更显娇艳。都说“凤冠霞帔”,女真人结婚时候的帽子也和汉人不同,汉人的帽子镶满了彩珠,而女真、尤其是女真的贵族则偏好于简洁的帽子上镶嵌大大的东海珍珠,衬得新娘更加娇羞、圣洁、美艳。
今天是东城贝勒府“杀猪”(也叫“切菜”)的日子,是嫁闺女前三天所做的准备工作,也就是杀猪、杀鸡、切菜、打帐棚的日子,东城贝勒府到处欢声笑语。
女真的婚俗就女方而言分为三天,第一天是切菜、第二天是宴客、第三天是送姑娘。切菜则是把第二天宴客所需要的大致食材都切好备用,食材用料只能多不能少,但是一般的宴会厨师都心里有数,知道每一百桌需要多少食材,所以也不会浪费。而这天亲朋好友都要到女方家帮忙,人也是越多越好。这天也要安排宴会的时候分工,谁负责上菜、谁负责摆筷、谁负责酒水等等,必须分配到每一件琐事,当然还要有一个“带客的”,这人是需要负责指挥调度三天来所有的琐事,并且通常是专业做红白事儿的男人。如叶赫贝勒府这样的大户自然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府指挥,所以只是由管家代替。
到了第二天,连金台吉也忙活了起来,他充当了宴会的迎客工作,迎客工作就是常在门前,看到客人到便接下对方的贺礼,然后交给门口的账房先生,并做记录。随后让身旁的苏拉(低等下人)引客人入席,如果碰上了重要来宾,则需要亲自带领入席,或让苏拉通知纳林布禄来迎接客人。
第二天的宴会是三天来的重中之重,一般分为三悠(即三批),每悠三十桌到五十桌不等,也有客人多的,就会出现四悠或者五悠的情况。每一悠大约半个时辰,席间有唱戏、奏乐等。来吃饭的宾客享受餐点的过程就叫“坐席”了。
这天还会有几张特别席,是为家族内的德高望重的人物准备的,孟古要来这席敬酒、添菜,以尽作为家族女儿的最后一点责任。这个过程长辈也要送些礼物,作为给她的贺礼。
晚上也会搭戏台,点篝火,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热热闹闹的过一宿。
第三天寅时,天刚刚亮,新娘就要起身,由父母子女俱全的嬷嬷为孟古梳妆打扮,之后鸣放鞭炮,纳林布禄背着孟古入轿,金台吉、布斋等亲人送着。
到了城门外,孟古下了轿子向叶赫城磕头辞行,再上马车,开始向建州方向行进。
纳古尔是孟古的陪嫁丫头,本来她不愿纳古尔随她去建州,电视里说孟古从结婚就再没回过叶赫,而孟古的丫头也是一样。她不愿纳古尔是那样的结局,怎奈大家都坚持让她带纳古尔,毕竟最贴心的丫头也能给她最好的照应。
纳古尔随孟古坐在马车里,外面由纳林布禄、舒尔哈齐、何和理、扈尔汉护送着,一行人浩浩荡荡。
可是一路而来,再也没人和她提过何和理。
有时她不经意的往马车外一瞥也会撞见何和理紧张的转过头去,每到这时,她的心就幽幽的疼痛着。
“他不仅仅是何和理,他还是栋鄂部的族长。”每想到这点,她就不禁黯然。
“纳古尔,你看,那儿就是你救我的地方!”孟古指着远处葱葱郁郁的地方道。随即摸摸纳古尔的头上早已长好了的地方,“谢谢你!”
“纳古尔,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回来,可是我真希望你能回来。”过了一会儿,孟古叹道。
在建州城外住了一夜,第二天努尔哈赤的迎亲队伍就来到了叶赫人的帐外,努尔哈赤亲自迎接,也代表了努尔哈赤对这次联姻的重视,毕竟那时女真人是多妻多妾制,福晋、侧福晋都是妻,所以孟古也就是努尔哈赤的正妻,理当努尔哈赤亲自迎娶。
“格格,努尔哈赤来了!”
“格格,拿着这个苹果,别掉了!”
“格格,一会儿贝勒爷抱着您上马车。”
然后,纳林布禄走了进来,拉起孟古的手。
“小妹,”听得出来,纳林声音里的哽咽,孟古也把手覆上他的。“小妹,过得好快啊,我小妹都要嫁人了。”顿了顿,“小妹,一会儿上了马车我就没时间再和你说话了,以后你一个人在佛阿拉——别——别让自己受委屈!不管怎么样——你还有叶赫!”泪水滴在孟古的手上。
“哥哥——”孟古抱着纳林布禄哭了起来。
“傻丫头,嫁人了不要再任性了,学着做个贤惠的妻子,好好的,为努尔哈赤生儿育女,想家了——就回家看看!”纳林擦擦孟古脸上的泪水,“哭花了脸可就不美了哦!我们的孟古格格可是叶赫最美的花儿呢!”
孟古破涕为笑,“哥哥,谢谢你!”说着在纳林布禄的胸口蹭了蹭。
“来,把格格的盖头蒙上!”纳林道。随即抱起孟古,向外走去。
终于,要嫁给努尔哈赤了,来到古代近两年的时间,恍似一梦,有了两个亲爱的哥哥,有了一位结拜的姐姐,还有了一段清新的柏拉图爱恋,可是百转千回,她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要嫁给这样一个乱世英雄,以后,以后的生活就只是与他的众多妻妾分享他少少的宠爱了吗?
想着想着“咚——咚——”每一声,都伴着马车的轻颤,原来已经到了木栅,努尔哈赤已经开始朝着马车射红煞(即虚射箭)了。
“咚——”
“格格,请下车!”
下了车,孟古在嬷嬷的牵引下,跨过马鞍、火盆,伴着喜庆的唢呐、歌声,进入了大堂。
手里被塞了一段红绸,她知道另一端在努尔哈赤的手中。
“一拜天地!”
“二拜祖先!”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孟古感觉自己就向一个木偶,傻傻的被摆弄来摆弄去。
“福晋请坐。”
孟古坐到了炕沿边儿。
“请新郎揭盖头!”
“秤杆儿挑开,从此新郎新娘称心如意!”
随即努尔哈赤轻轻摸摸孟古的发鬓。
“摸摸新娘头,二位新人偕老又白头!”
嬷嬷说着一堆一堆的吉祥话,可孟古总觉得一切仿似看电影一般不切实际。
“福晋,请这边来,奴才给您开脸换装。”
然后就又是繁琐的开脸、换发型。
“贝勒爷、福晋,请到外面拜佛父!”
紧接着就是拜佛父、拜神竿、神后,最后入席款待亲友。
敬酒过后,孟古先回房间,努尔哈赤则继续留席招待客人。
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孟古在南炕上坐着,嬷嬷说了,这叫坐福,不可以下地走动,好在炕上水果点心一应俱全。纳古尔在屋里陪着,却没什么话说。
看着跳跃的烛火,心里空空的。
“格格、格格,淑勒贝勒回来了!”纳古尔晃了下入定般的孟古。
然后又是一番折腾,撒帐、闹洞房——可是洞房也不甚热闹,毕竟这是近一年来努尔哈赤第三次娶妻了。
待人们散去,纳古尔也关了门退下。
“孟古,我的妻子。”努尔哈赤轻轻抚摸着孟古的发鬓,似对待最心爱的宝贝。
“贝勒爷。”孟古的嗓子干干的,实在不应该说些什么。
似乎感觉到了孟古的抗拒,努尔哈赤转而握着孟古的手,摩挲着。
“孟古——原来你就是孟古!哈哈!努尔哈赤笑了出来,看着孟古眼神中的莫名,努尔哈赤继续道,“你知道吗?那年尼堪外兰杀了我的玛法和阿玛,我本在李成梁手下,可他居然同尼堪外兰沆瀣一气,不仅不帮我,还将我囚禁起来。”看看孟古专心听的样子继续道:“如果不是李夫人大义将我放出,我可能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我逃去叶赫,我想问你父亲借兵,攻打图伦城,呵呵,我那时候是急疯了,我一无所有,还跑出去借兵,说只要借我一千兵将,我就能拿下图伦,并将图伦双手奉上。”
“但是阿玛没有借给你,对吗?”孟古问道。
“是啊,所以说那时的我太过天真,不过,我也知道你阿玛是好人。你阿玛说我是一个英雄,很想把女儿嫁给我,只是年纪相当的女儿,品行都不能与我匹配,只有一个八岁的女儿,聪颖明慧,待长成之时,一定亲自护送到建州,与我成婚。”
“所以,我的哥哥今天把我送了过来。”孟古也听过哥哥讲过这些,只是努尔哈赤说来,就是另一种感觉。
“是啊!孟古,我知道你就是孟古,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原来杨吉砮真的没骗我,你真的很好!”说着把孟古搂在怀里。
听着努尔哈赤的心跳,孟古淡淡的道:“您喜欢我吗?”
“嗯?”
“贝勒爷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么?”孟古抬起头。
“傻话,我们早有婚约。”
轻轻离开努尔哈赤的怀抱,“是啊!早有婚约,可是我觉得您根本不是喜欢我。”
“我确实不是喜欢你才娶你,但我们已经成婚,喜不喜欢很重要吗?”努尔哈赤如实道,明显有了责备的语气。
“可能对贝勒爷来说,多一个福晋、少一个福晋不算什么,可是与我而言,于我们众多您的妻子而言就很重要。如果贝勒爷根本不喜欢,我们也就不必费力讨好,如果您喜欢,那还值得一争。”
“哈!”努尔哈赤冷笑道:“你阿玛额娘没告诉你,妒忌是女子的大忌吗?”
“可是我们都不争您的宠爱,那你才该着急吧?”
努尔哈赤陷入沉思,半晌,道:“如果你嫁给何和理,你会和鄂古利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