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您安排我的事儿我弄明白了。”阿济根跑了进来对孟古说。
“嘘——这事儿别让纳古尔知道,她心直口快,别让人知道了就不好了。”孟古赶紧吩咐道。
“是!”阿济根应道,“我查明白了,昨夜贝勒爷是宴请了叶赫来的人,那里边没有福晋说的那几个名字。”
“嗯,那就说明不是纳林哥哥身边的人。如果这事儿是纳林哥哥做的,他就一定会派最心腹的人来,如今一个都没有,那只能说明这事儿就是布斋大哥策划的!”孟古恨恨地道:“还打听到什么了?”
“是,先前奴才也说过了,奴才的哥哥正是贝勒爷身边的人,所以昨晚的事儿,哥哥也都告诉我了。说来的其实不只是叶赫的人,还有哈达和辉发的,其中叶赫使者因着福晋您的关系,骄傲的很,所以对贝勒爷说了好些逾矩的话。”阿济根看看孟古的脸,想着是否要继续说。
“你接着说,我太了解布斋大哥了,我出嫁前他尚且对我百般瞧不起,如今更是能用则用,说什么我都不奇怪。”想到布斋的嘴脸,孟古打心眼儿里鄙视。
“是。叶赫的人说:‘我们纳林布禄贝勒让我对淑勒贝勒说几句话,不过这话么,怕是说出来要惹贝勒爷您不高兴。’那态度傲慢的狠,贝勒爷当即就不高兴了,说:‘你们主子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如果对我恶言相向,我自然也不会给回什么好话儿!’叶赫的使者本以为我们贝勒会给面子,没想到咱们贝勒爷是一点儿脸也没给他们,顿了一顿,又继续说:‘我们贝勒说了,这哈达、辉发、叶赫、乌拉连着建州,咱们应该同属女真国,现在却有五位王,不成道理。而且建州人多,我们叶赫人少,淑勒贝勒理应念在姻亲,将额尔敏和架孔木两个城寨选一个送我。’咱们贝勒爷当即大怒,道:‘我们是建州女真,你们是海西扈伦,咱们虽同为女真,但不同族,你们的土地虽然辽阔,但我抢不来;我们的人口虽然众多,但也不是你们想要就能要的!而且国家不是牲畜,岂能说给就给?你们一个个的,作为贝勒身边的臣子,不能好好劝诫你们的主子自力更生、造福百姓,却腆颜来我这儿要土地、要人口,你们怎么好意思?’叶赫的人被贝勒爷驳了面子,自然不高兴,就说:‘我们贝勒爷要您献城您不与,让您归顺您又不干,作为叶赫的姻亲,淑勒贝勒难道就不怕引起两部交战吗?如果真动起手来,我叶赫骑兵敢踏平建州,而建州有胆子进犯叶赫吗?’贝勒爷阴沉着脸道:‘你以为我们建州有如今的规模是白来的吗?恐怕你们贝勒还不知道以十三副铠甲走到今天的地步,我努尔哈赤最不怕的是什么!’随即贝勒爷喊岱崎出来,说:‘你明日同叶赫使臣同去,带上我的亲手书函,就说,我努尔哈赤交马接刃、碎烂甲胄,不是只打过一仗两仗而已!你们联合孟格布禄杀害歹商,用诡计让哈达听命于你们,你们是当女真土地上是你们叶赫那拉氏横行了吗?你们最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即使我现在不向叶赫发兵,也不代表我明早起来不攻打!你们能奈我何!和我大言不惭,也不想想,当年我玛法、阿玛为明庭误杀,明庭为了安抚于我,给了敕书三室道,马三十匹,送还尸首,又封我为建州左卫都督,后来又续封为龙虎将军,每年给银八百两,蟒缎十五匹!而你们的阿玛也为明庭所杀,如今你们连父亲的尸首都没得到吧?!’然后又告诉岱崎,一定要拿着书信到纳林布禄面前亲读,如果岱崎畏惧而不敢读的话,回来也会处死岱崎!”阿济根口齿伶俐,如此一番下来表达的甚为清楚。
“贝勒爷说话也当真狠哪!”孟古听罢,长舒一口气道。
阿济根瞧着孟古的脸阴晴不定,也不敢随意接话。
“阿济根,我知道你是贝勒爷特意指给我的,说白了,我也知道,你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心腹。”孟古忽然转言说起了这个,阿济根更是一头雾水。
“你不必好奇,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贝勒爷必定是每位福晋身边的放了人的,只是别的福晋很少会和府里的下人太亲近,大多只信任陪嫁来的丫头。可是阿济根,我明白,你是真为我好,很多事,你也能对我直言不讳,所以,我对你倒比纳古尔放心许多,我也愿意相信,是因为贝勒爷太过重视我,才会把这么贴心的你赏给我。”
“福晋——”
孟古拍拍阿济根的手,继续道:“我也知道你一家子作为贝勒爷的家生奴才,自然是万事皆以贝勒爷为重。现在我的决定是切切实实为贝勒爷好的,我说出来你自己定夺要跟着我还是去禀报贝勒爷。”
如此这般地,孟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福晋,”阿济根福了一福,道:“贝勒爷与福晋鹣鲽情深,福晋也是全心全意为了贝勒爷,阿济根伺候福晋两年,深知福晋为人,不管什么事儿,只要福晋吩咐,奴才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孟古拍拍阿济根的手,道:“以后就靠你了!”
“那,福晋,此行路途遥远,随从方面——”阿济根询问道。
“这个我想好了,你一会儿去趟栋鄂额驸府,就说请栋鄂大福晋来与我聊天。”
“是。”
“然后行装方面你替我打点一下,纳古尔那边就等到临行前我再与她说。”
“是。”
“嗯,你做事,我很放心。”孟古向阿济根点点头,道:“你现在就去额驸府吧。顺便让纳古尔去厨房准备点点心。”
“是!奴才这就去。”
带着鄂古利的十名亲兵,孟古一行人踏上了回归叶赫的旅程。
“真好!我们终于出了佛阿拉的范围啦!”纳古尔骑着马,尽情地呼喊着。说来她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离开叶赫两年,终于快见到自己的亲人了,内心的欢乐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从昨天晚上格格告诉她回叶赫的事情,她就开心的不得了,之前还埋怨格格为什么不早点说,害得她不能给父母姐妹带些建州的特产,可当她看到格格早就贴心的为她准备妥当的时候,她是真的乐翻了,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和孟古一起上路了。跑了一夜,终于离开了佛阿拉的范围,现在她感觉空气都是无比的清新。
“福晋,我们终于顺利出来了。”阿济根道。
“是啊!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我们离开,只留下一封书信,贝勒爷一定会震怒的,好在贝勒爷最近因着叶赫的事儿怕与我生出间隙,不曾到我的房间,不然我们一定会露馅儿的!但最迟今天中午,贝勒爷一定会发现我们离开了贝勒府,到时候快马加鞭,也是容易追上我们的。”
“那我们要不要走小路?”
“不要。贝勒爷一定会认为我这次偷溜出来不敢走大路,现在我们就只能孤注一掷,就跟在岱崎他们后面,我猜贝勒爷为了面子,定然不会来追叶赫使者的,我们只要紧紧地跟住岱崎他们,就安全了。”
“哦。”
“现在我反倒担心鄂姐姐会被我连累。”孟古叹息道。
“怎么会呢?栋鄂大福晋不是说这是她从瓦尔喀什带来的亲兵,就算贝勒爷也无权干涉的吗?”阿济根问道。
“不,贝勒爷对鄂姐姐带来的人一直不委以重任,如果东果格格此时落井下石,那贝勒爷就极有可能对鄂姐姐的人动手了。”
“是啊!东果格格自从出嫁,愈加变得有城府,现在于福晋而言更是敌友难分。奴才不明白,福晋与贝勒爷成亲之初,东果格格还与您表现的十分亲近,为什么这两年又愈发疏远了呢?在奴才看来,如果不是贝勒爷这两年专宠福晋,东果格格定然会与您过不去的。”
连阿济根都看明白的事情,这贝勒府里又有谁看不出呢?两年来在这贝勒府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东果格格为首的佟佳福晋子女都与孟古站在了对立面,而府中诸福晋本就嫉妒她,欲除之而后快,孟古此行恐怕会被许多人盯上,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想到这些,孟古慢慢的闭上眼,一切是因为何和理吗?难道东果格格已经爱上了何和理吗?可是为什么她看不出我已经安于做努尔哈赤的女人,栋鄂何和理于我只是外人了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何和理还在爱着自己?
“福晋?”阿济根看孟古闭上了眼睛,担心道:“福晋,要不要我们先停下来歇歇?快马加鞭的跑了一夜,您也该累了吧?”
“好吧,传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吃点东西,给马匹喂草,半个时辰后继续快马兼程!”
注:本章中努尔哈赤与叶赫使者对话一段改编自《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时夜黑国主纳林卜禄,遣部下宜儿当阿、摆斯汉二人来谓太祖曰:“兀喇、哈达、夜黑、辉发、满洲总一国也,岂有五王之理?尔国人众,我国人寡,可将额儿泯、架孔木二处,择一让我。”太祖答曰:“我乃满洲,尔乃虎伦,尔国虽大,我不得取,我国虽大,尔亦不得取。况国非牲畜可比,焉有分给之理?尔等皆执政之臣,不能极力谏主,奈何忝颜来相告耶?”言毕,令回。夜黑、哈达、辉发三国会议,各遣使来,夜黑主纳林卜禄差尼哈里、兔儿德,哈达国主孟革卜卤差代某布,辉发国主摆银答里差阿喇泯。比至,太祖宴之。内兔儿德起向太祖曰:“我主有命,遣我来言,欲言又恐触怒见责。”太祖曰:“尔主之言与尔无干,何为责汝?如彼以恶言来,我亦以恶言往。”兔儿德曰:“昔索地不与,令投顺不从,两国若成仇隙,只有我兵能践尔境,谅尔兵敢履我地耶?”太祖闻言大怒,掣刀断案曰:“尔主弟兄,何常与人交马接刃,碎烂甲胄,经此一战耶?昔孟革卜卤、戴鄯叔侄自相扰乱,如二童争骨满洲儿童每掷骨为戏故云云,尔等乘乱袭取,何故视我如彼之易也,尔地四周果有边垣之阻耶?吾即昼不能往,夜亦能至彼处,尔其奈我何,徒张大言胡为乎?昔我父被大明误杀,与我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送还尸首,坐受左都督敕书,续封龙虎将军大敕一道,每年给银八百两,蟒段十五匹,汝父亦被大明所杀,其尸骸汝得收取否?”。遂书前言,遣阿林恰复之,谕之曰:“尔到彼处当诵之,若惧而不诵,即住于彼处,勿复见我。”嘱毕,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