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们的意料,进入南灵门的过程比他们想象中要容易得多。雨寒在之前甚至还脑补了一下南灵门该是怎样的诡异和惊悚:一座古老的庭院,佣人提着鬼灯来回走……不对,是飘……四处飘荡着不甘的鬼魂,满天都是黄色的符纸……
想到这里,雨寒生生打了一个哆嗦,好可怕……
更让雨寒惊悚的还在后面,南灵门的内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诡异和森冷的感觉,而是一片生机盎然。如果不是内力足够强大,雨寒也不会觉出周围暗藏的危险和杀气。这才是“强大”的最高境界,于无形中,让人沉醉、迷失。
沿着石阶走到一处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南灵建和长寂早已各自收敛了气息躲在暗处,雨寒则在下面独自缓缓走着。不是她不想躲起来,毕竟这个地方处处是危险,可是一旦收回寒陌心术,那她不就感受不到她的宝贝寒陌剑了吗?况且就算躲在了暗处,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在这遍是树荫的地方绝对够扎眼……不过除了潜伏、刺杀、夜行,否则雨寒绝对不想换下这一袭白衣。士可杀,人可辱,形象不可损!!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雨寒将自己的“寒陌之冰之隐匿”施展到了极限,同时又用内力的精准把握尽可能地在施展寒陌心术的同时将自身气息的释放减少到最小。
……
南灵门内山深处,在一处宁静溪水边,黑衣男子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眸:“我可爱的小朋友们,你们终于来了……”
溪水渐渐冻结,悬空于溪水上方的,正是寒陌剑,男子伸出苍白得有些诡异的长指,轻轻一点,瞬间寒冰之力四散扩开,在强大的烟尘冰碴渐渐消散,黑衣男子依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静静坐于一边。“还真是有意思呢~~~”
言罢,身体好似灰飞烟灭一般瞬间破散开,连一丝存在过的气息都未曾留下。
……
雨寒忽的听见身后一丝极其轻微的破风声,猛然飞身而起,将身后假的寒陌剑灌足真气丢了出去。即使不是寒陌剑,在灌足寒陌真气之后依然能够不损坏,也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剑。与此同时,雨寒不禁感叹这偷剑人是多么的败家……
在刚才进入南灵门的那一刻起,雨寒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在与南灵建同抗黑衣人时实力如此之不济,是在卉州之战时卉州侯那一镖埋下的隐患。而自己在使用寒陌心术时,护体真气因为体力的消耗会出现短暂的空缺。而空缺时雨寒对外界的感应会暂时消失。能在寒陌心术使出、寒陌剑出鞘前那不到一息的时间中完成整个过程,这需要怎样的实力?
御寒考虑了很久,很认真的总结出来了四个字:无法想象……
“哈哈哈~~敝人代表我南灵门,欢迎独孤剑主。”
浑厚的声音夹杂着传音用的内力,听得雨寒脑袋一昏。
雨寒赶紧稳了稳心神,待定睛直视,她只注意到了眼前那双眼眸,却没看见躲在暗处收敛气息的南灵建和长寂,同时瞳孔一缩……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夹杂着无力的灰白瞳仁,与雨寒眸子里不时闪过的银芒不同,那只是一种苍白无力的灰白色,泛着一种死寂的漠然,却分明有着堪比银河的浩瀚。红色的眼仁嵌在灰眸正中,纯粹如同血石的晶莹红眸,却偏偏在肃杀中带有一丝轻佻的态度。
那双红眸定定的看着雨寒,使她瞬间有了一种力气被抽空的感受。身子晃了晃,催动寒陌心术稳定心神,雨寒这才重新抬头。
长寂和南灵建在看到雨寒的表现时不禁同时大惊:寒陌心术大成的独孤雨寒是怎样的实力?怎会这般不济?二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几年,他又干了什么?……
稳定了心神,雨寒这才看清黑衣人的长相,黑袍曳地,却丝毫不显凌乱,反而平添高贵的气质。苍白的骇人的手指交叠于小腹前,诡异中带着无与伦比的优雅;线条硬朗却同样苍白的脸被红瞳衬出几分妖冶;入魔般的黑色长发直接垂于双肩。发丝散乱,带着让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欢迎你,我的小朋友。”
“你是什么人?”雨寒也懒得废话。
“敝人姓南宫,名朔。”男子的声音也非外的慵懒和轻佻。
“这年头姓南宫的怎么这么多?……”雨寒轻轻嘀咕出声。
“不,全天下也没几个人敢姓南宫的~~”
雨寒并没有认真思考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十分关心她的寒陌剑。
“我明白你在找什么,跟我来吧。”
雨寒跟在黑衣人身后,南灵门就算内部也绝对算得上低调,以至于雨寒不止一次怀疑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冰封的溪水之上,银白色的纤巧寒剑静静悬立,雨寒探手而出,没有意料中的艰难,就这么十分轻松的将寒陌剑拿了出来,搞得她有些诧异。
“你想说什么条件?”雨寒当然知道,不会又有这么便宜的事。
“被猜到了心里想什么,这与鄙人来讲还是第一次呢~~的确有一点不爽,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寻一个人。”
“一个人?!如果我说不同意呢?”雨寒十分的诧异,这样的人究竟是哪种生物?以您老这样的实力还要找人帮忙?……
“不同意?那还真是有意思,不同意就算了,剑你拿走吧。”黑衣人似乎只是敷衍,并不想多做纠缠。雨寒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秉承着言多必失的原则,迅速抽身而退。她并没有看到,黑衣男子将望向她的背影的目光静静的投射到了长寂和南灵建的藏身之处。
黑衣人似乎是在等待,等到雨寒完全离开才再次开口:“出来见我一下吧,阿寂。”
长寂虽然微讶,但还是给了南灵建一个让他放心离去的意思,然后飘然而下。既已经被发现,又何必装傻。
“阿寂,你可知道之前我为什么没有为难独孤雨寒那个日后必将成为威胁我南灵门的存在吗?”南宫朔的语气有些无奈,甚至是厌倦。
“你终于良心发现,抑或是,你只不过今天懒得动手杀人。”长寂黑眸微眯,直直对着那双红瞳。离开这个地方整整四年还要多,长寂刚好可以与南宫朔平视。他不知道这位门主大人又修炼了些什么,将原本的黑瞳改了色,还有了惑乱人心的力量,不过,在与他血脉相连的自己身上,这显然没有什么效果。
“是吗……其实,我只是想寻你……阿寂……为父知道有些事情的确不能强求,为父在等,只要你回归南灵门,不必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一切顺其自然。”南宫朔的红瞳中流露出浓稠的哀伤,语气是长寂从未听到过的悲戚。
“你是想等我对权力有了渴望的那一天,继续利用我争霸武林对吗?反正以你的实力,活个几百年也不算什么难事。”长寂唇角微勾,眸中也是浓浓的森冷。
“我真的……只是想你了……我的儿子……”红瞳浓稠的哀痛仿佛要滴出血来,却在面对少年的背影的那一刻瞬间恢复正常。
他说的,不全对;长寂说的,也不全对。各自占了一半一半吧,可惜,他们都不知道……
……
雨寒望着许久许久才飘身而出的长寂,不禁又是一阵气:“你又干嘛去了?……”
长寂狭长的眼睛又是微微一瞥,薄唇硬邦邦的吐出了两个字:“善后。”
“……”
长寂不想再去回想,刚才他强作无谓的压迫感,雨寒你知道吗?是你让我有勇气面对这些肮脏却又与我分不开的一切,而你,却又成了我心里,温柔的致命伤……
“你刚才干嘛不和那家伙动怒啊?!”
回来的路上,原本沉默的南灵建又开始了他那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生生把人磨叽死的功底,雨寒很是郁闷,一个男的怎么可以做到这一点?!由此看来,什么长寂、擎昌、晏羽的真是太可爱了!!就连晏羽身边那个近侍都蛮帅的~~“你刚才干嘛去了?这个时候说起来到来劲了?”雨寒很不满。
“那不是情况紧张吗?况且以大姐您的实力,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南灵建无时无刻都坚信,拍马屁又不需要花钱~~~“其实,如果是引起了他的兴趣,那比激怒他会更加的可怕!”长寂口中的“他”明显是刚才那个怪咖。可是明明都下一个话题了,雨寒更郁闷了,长寂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反应迟钝了起来??……
失而复得的寒陌剑在背后嗡鸣,透骨的寒凉让雨寒分外的心静,初春留雪的残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南灵建又开始天南地北的胡扯,脸上一侧大大的酒窝好像盛满了阳光;长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酷酷的、失去了原本的不成熟。有那么一瞬间,雨寒想,如果以后的以后,都这样,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