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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形象是怎样毁掉的
书名：林间季雨青冢 作者：漪亦安 更新时间：2016-12-12 23:57 字数：3118
晏羽行至墙角处，静静看着流云来去，约莫着晏汐的感觉就算再怎么敏锐也不太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了，这才重新提步。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晏汐能玩出什么花样。
晏羽复又走了一阵，想了想，突然拐至一棵绝对超过一丈围圆的古树，将外面的王爷朝服脱了下来，露出了一身白色劲装。
“元成啊，本殿，啊不，本王是不是还是这一身比较帅？嗯？”晏羽的语气听起来心情大好。
元成：“……”
不得不说，晏羽的翩然少年贵气在白色劲装下更衬得有型，元成在背后望着，茫然间眸里满是绝望的哀痛，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跟上。往事啊，但愿他都尽早忘了吧……
他所忘记的往事是，那年她窝在他怀里，他手执狼毛小毫，在宣纸上泼墨作画，然后轻轻写下一行字：“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跟着轻轻和。可是自从昔国事变之后，一切都变了，所有人的命运都陷入了一个急剧的大转弯，仿佛置身漩涡一般，越挣扎，越无力，心上的荆棘仿佛要把人生生撕开，从心里吞噬一般。他的父亲，他的她，他誓死效忠的江山，他亲眼所见的那些无辜而死的昔国子民，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昔王，还有他的……主子啊……
前方的白装少年走的潇潇洒洒，他不是不知道主子将要跟着的人是谁，他明白即将被利用的人是谁，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这张真正面孔上的陌生脸庞，似面具，其实就是他现在的人生。
那年江山易主之后，他被十八殿下所救，就已经没有了人生，他叫元成，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除了十八殿下，他不信任任何人，他总觉得有一段记忆不知道为何，明明深知其存在却无论如何也也想不起来的记忆。其他的任何，都是奢望，他只能听命令行事。
他深吸一口气，足下轻点，快速追上晏羽的脚步。
晏羽眼见晏汐轻轻跪在金碧的墙前，镀金的光彩却难掩这扇墙的斑驳与不凡。晏羽看见晏汐如此，心中惊异不由得更浓，他只道晏汐无人可比拟的傲气，就算是他在此刻分外小人得志（……）的晏歌面前都得行君臣的跪拜大礼，可是前朝后宫唯有晏汐一个人从来不跪，给晏歌做一个福、行一个屈膝礼什么的就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就这样还把被美人冲昏了头脑的晏歌乐得屁颠屁颠的呢……
就算在当今皇帝面前都不跪的一个闺中女子，却在一面墙面前跪得这么虔诚……就算那面墙很漂亮，您老也不至于如此吧？……
晏羽无视旁边尽力麻痹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的元成，直接揪过他的领子，将他压到树下并让他蹲下，然后直接踩上了他的肩膀……
尽管这个迷你版叠罗汉的姿势十分之怪异，可是自己头上猜的是比自己小很多而且运筹帷幄之余一直玩心很重的主子，元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他想说的是：主子，属下今日穿的也是白衣衫……不禁您这般……
晏羽自然不知道，自己一直老实不叫苦的属下此刻想的是些什么，他的目的只不过是，在树上才能更好地看清晏汐在干些什么……
大大出乎晏羽意料的是，晏汐并没有干些什么，而是轻轻旋转旁边的青色的翡翠烛台座，镀金城墙缓缓开了一个口。晏羽以为那其中会有什么机关，于是急忙扯过旁边的一片树叶挡住了自己的脸，晏汐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吧？……其实不怪之前与雨寒初见时，雨寒心中的鄙夷，在很多时候，晏羽的确有很白痴的想法……
晏汐听得身后老树原本无风树叶却响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晏羽第一感觉——死定了，我堂堂当朝王爷，想为了家国大业一探究竟，竟然被发现了，还是自己从小长大有着一半血缘的姐姐……不会被当成偷窥吧？……要是打我也就算了……不要打脸啊……
更更令晏羽诧异的是，晏汐略略扫视了一圈，就又转过身去，双膝依旧跪在地上。
晏羽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好险……
晏羽重又探出头来，他倒是不用管脚下的元成……可怜元成现在的状态：蹲立于老树半腰上的一根略略较粗的枝桠上，白色劲装的肩头上踩着另一个少年……刚才因为晏羽就算踩在他的身上也不够高，于是他又向上踩到了半腰枝桠上……悲惨至极……
晏汐闭目一会儿，晏羽这才更更更惊讶的发现，那墙上小洞中，是一个牌位！
“吾夫燕潮之墓。”
晏羽第一时间看向……脚下的……元成……元成一副任劳任怨的老实样子，没有任何的不满，丹凤眼中的神色逐渐开始变得怪异……
晏汐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带着无比的虔诚俯身轻吻小而精致的牌位，然后关上了小小的墙洞。如果晏羽没有看错，阳光下，容颜惊世的女子眼角缓缓滑落的泪痕……
晏汐缓缓睁开了眼睛，伸手拭去了眼泪，美眸中重现清明的同时，也多了平时一贯的清冷和漠然。晏羽不由的无奈轻叹一声，晏汐猛然回头，看向树上的晏羽。
晏羽的大脑在那一刹那运转了无数下：她会不会直接扇我？……我就这么毁了我的一世英名？……该怎么和她说？……我在偷窥？……还是说我在看星星？……
行为快于思维，“五皇姐早上好啊！今天晚上的星星真漂亮！五皇姐也在看星星吗？……”
元成：“……”
晏汐：“……”
晏羽这句话说的实在是……此刻正是午后，早朝下了有时候了……而加上晏羽的话，同时包含了早上、午后、晚上三个时间段……
元成实在是没忍住，他虽然当自己没感情，但也是有日常情绪的……“扑哧”一下笑出声，这一笑不要紧，直接将自己和踩在他肩膀上的十八殿下给甩了出去……
晏羽这个悔呀……他在小时候怎么就没学武呢？看雨寒躲在树上睡觉的时候，就算被长寂给吓了下来，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就可以无比潇洒的落在地上……可自己只有感受着摔疼的后脑勺欲哭无泪……
元成从树下的草丛中跌跌撞撞的冲出去，带着满身的草渣树叶，也没有功夫关心此刻他的主子怎么样了。略显平庸的少年脸上满是无奈和点点茫然。
晏汐在那一瞬间湿了眼眶，当年那个身为丞相之子的少年也是从她的闺阁墙上这样跌跌撞撞的栽了下来，与他目光相接，然后满是无奈与茫然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微笑。
只是……在少年抬头的瞬间晏汐却又跌入了无边的失望，这张脸，比起她记忆中的，要成熟，也要更加的内敛，和平庸……
晏羽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手里刚刚从树上摔下来的瞬间从旁边树上本能的拽下来的青果子，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五皇姐，许久不见，弟弟早已想你了，看着果子如何？五皇姐可开心？”晏羽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最天真无邪（……）的笑容，眯起眼睛对着晏汐没心没肺的笑着。
晏汐本来因为担心晏羽看到了她的秘密而紧绷着的俏脸此刻才缓缓放松下来。在这么多个兄弟姐妹中，可以说她最不讨厌的就是晏羽。毕竟他从小便是这一副能把花给笑开的温润少年脸庞，丹凤眼丝毫没有损他的单纯气质（……）。晏汐的脸色微微好看了些。
晏羽将手中明显还没熟的青果子递给晏汐。晏汐唇角微微下陷的接过小小的青果子，略略仰望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的晏羽，微凉的纤指轻轻触过晏羽的手心时，晏羽突然有些惆怅，如果不是帝王家，他要是有了这样一个倾国又倾城的姐姐，是不是也能缠着她为自己买麦芽糖……只是如此一来，他只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让的他们一众兄弟姐妹走向陌路……本就殊途，又何谈同归？……
晏汐轻轻将小小的青果子握进微凉的掌心，她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笑得眼睛都变成了一条缝的少年，究竟是真的想她了，还是别有用心，她只贪恋少年太过阳光的笑。毕竟这世上，唯一爱她，而她又深爱的、曾对她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年，死在昔国事变的那个暗夜。所以，此刻她这个有一半血缘的弟弟晏羽，笑得让她心神很是安静。
晏羽见晏汐有回去的意图，心下终于略略放松，开口道：“五皇姐若是乏了，便先回去休息吧，如果皇兄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他身为帝王，自然并不是那么有时间，姐姐尽管和弟弟说便好，弟弟能帮上的一定尽力！！”
已经莲步轻移欲走的晏汐猛然一滞，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种关心的话了？晏歌只会说些没用的，“汐儿你欢不欢喜？”明明俏脸阴寒，还看不出来是否欢喜吗？此刻晏羽的关心让晏汐几乎有了感动的心情。
她没有答话，只是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离开前还深深望了一眼俯首等命的元成，除了相貌，真的，都很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