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偏房,晏羽小子还在睡得不亦乐乎,擎昌并没有出于谨慎,挡住晏筱的眼睛,而是大摇大摆的领她进了院子,然后直接冲进了晏羽的房间。
晏筱站在原地,丝毫不敢乱动,并不是不敢,她只是不想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有一丝一毫的不满。过了一会儿,她便十分之诧异的听见了房间中传来的“霹雳乓啷”的声音,其中夹杂了另一个少年似曾相识的温和嗓音,不过那似乎一直温和的嗓音,此刻充满了慵懒和不满。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明显是被人从睡梦中给揪起来的……
也不怪晏筱想不起来,而是晏羽自从封王之后只是空留一个王府在都,自己低调的在一处小房自住,其实是为了更好的藏匿擎昌等人的踪迹,毕竟,他现在需要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
“你大半夜的干什么?!南宫擎昌,小爷我告诉你,就算你教了我几天怎么耍铁片子,我也并没有拜你为师,不要摆着一张臭脸大半夜的给我摆谱!!……就你长得帅吗?……哎呀我去,你神经!……”
“给小爷闭嘴!我刚才救回来一个人,只有你能处理,给我起来,你说我的情渊剑是铁片子爷我都没追究……咦?释先,你一个大男人竟然玩这种玩意儿?”同样温润却难掩不满的嗓音传入耳畔,擎昌看着晏羽外衫腰间挂着的一个墨绿色的、龟不龟蛇不蛇的一个小玩意儿,不禁出声之意。听着少年急躁却仍然不失温和的嗓音,晏筱的唇角不经意间划过一道柔和的弧度。
“你别乱动……南宫擎昌你给老子等着,等我翻身的那一天,我一定要你好看!!”
刚刚直接侵入晏筱心神的少年玩味的笑起来:“是吗……我的情渊好久都不曾感觉到扁人是怎样的一种爽快了……”
“……”
晏羽觉得自己简直是窝囊死了,堂堂先皇最心爱的十八皇子,当今的王爷,为什么之前被一个小姑娘威胁,现在被一个长得还行,其实十分臭屁的一个小子威胁,偏偏他还无可奈何……不过擎昌没有说谎,情渊剑的确很久没有扁人了,刚才的那几个长得十分对不起大霁子民还出来混江湖的大汉,他连手都懒得动,直接上脚结果的……
晏羽罩上外衫,不慌不忙的用墙边的旧铜盆里盛放的昨日的水净了净手,又用手指点了一点水不慌不忙的整理鬓间乱发,不一会儿便又恢复了翩翩贵公子的气息。擎昌这时才发现,晏羽如果将两边的乱发都梳上去,就衬得原本不明显的丹凤眼变得十分勾人心魄,当然了,只是擎昌十分鄙视……
晏羽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大人物,让的他堂堂十八殿下、当今王爷非要亲自接待。他推开门扉,推进了一户月光,才看见俏生生的立于庭院中的身影。
“嗬,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一个人物,原来是——”
晏羽在看清庭院中人的容貌后,生生地将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晏晏晏……晏筱?!”
飘身而过的擎昌差点在半空中生生栽一个跟头,“你们认识?!”
“羽儿?……”
略显过分亲昵的称呼让得擎昌瞪大了眼睛,偏头向晏羽看去,只见翩翩贵公子的脸上瞬间多了几条黑线:“我都说过了……以后在外面不要再这么叫……有损本殿形象……”
擎昌更加诧异了,晏羽在外从来都不会自称“本殿”。
“好歹我也是你的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情愿?”意外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弟弟,晏筱突然变得很兴奋,是不是这就意味着,她和擎昌有更多的接触机会了?!虽然“南宫擎昌”这个名字对于他那张温润少年脸来说有些过于霸气了,但是无妨嘛~~~身为先朝最受宠的公主,骨子里带来的帝王血脉之傲,让得晏筱灵魂中就带着一种不容别人拒绝的霸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暂住于此吧,我的好,姐,姐!”最后几个字,晏羽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显然十分孩子气的对“羽儿”这个类似于女孩子的称呼耿耿于怀……
其实凭借晏羽的聪明,以及这么多年对于晏歌的观察和了解,他是任何一点威胁到他的存在都不会心软的,除了晏汐……晏羽终于愿意相信,无论是无情似禽兽还是多情的花花公子,每个人的一辈子,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是他一世的温柔伤疤。想到这里,晏羽下意识的望向夜色中仍能看见的,他不远处的王爷府,想着他现在相貌平庸的贴身近侍,知道当年那些混乱真相的人,他是为数不多的啊……
韶白玉,殒尘,寒陌门,寒陌剑,情渊剑,南灵剑,元成,先朝老丞相……多么有意思的轮回,晏羽记得,他的母妃在好多好多年前,带他去寺庙里求签,那个叫尘空的大师对他说:“人世间本就是各种各样的轮回,佛说,四大皆空,前世怎样的轮回,今生,不过是再将先前的痛苦重新走一遍。说罢,快活人生不过是人们自欺欺人的臆想,轮回轮回,轮转一世,回归起点……三生痛苦,三世情债,何以得偿?……”
那是小小的晏羽,跪在华服美人——他的母妃身侧,看那老和尚宽大的衣袖仿佛笼住了衣袖往事,他不顾母妃美目中诧异的目光,急急伸手去抓,却只捉散了一池疏影。老和尚慢慢踱出庙门,只留给后人一个多年后的晨雾中依然清晰的背影;“老衲,尘空。”
那时晏羽没有听清楚,“尘空”两个字好像是“成空”一般,身后树上的猫头鹰一声嘶哑难耐的鸣叫,好像在高唱:“哦,万事成空……”
晏羽突然从回忆被拉回现实,转身发现晏筱和擎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回去睡觉了,他在抱怨他们如此不够意思的同时不禁开始怀疑,刚才的一番回忆如幻境一场。他抬头望着明月,猛然间与树上一对绿幽幽的眼睛对视,吓得他生生一个战栗。树上暗夜的使者仿佛在提醒他刚才的是真且存在的记忆,并不是妄想。
晏羽摇了摇头,缓步走进偏房睡个回笼觉。
月下,三道黑影倏然掠过,速度快得只有残影慢慢消散……
……
翌日,早朝后。
晏羽坐在他的好皇兄下位。
他略带惊异的看着他的皇姐其中之一——晏汐在晏歌手下斟茶换水。晏羽觉得不可思议,他与晏汐在当年母妃死后一起过继在皇贵妃名下抚养,他应该是除了先皇以外,最了解晏汐心中无法比拟的高傲……当年与丞相之子的爱情……世人皆说不可思议,只是现在蓝衣黑发,眉目含笑,不用直视她的眼睛晏羽也能猜出来她的美目中,应该是怎样的一番阴毒。他看着神采飞扬,鹰目不时看向晏汐的晏歌,不顾众臣反对“乱伦”之事,晏歌说到底,也是为情所困的一个可悲人啊,他突然有些可怜这世间人类……
“小十八马上要到弱冠之年了吧?”晏歌转目看下位眉目低顺,貌似从未抬过头的晏羽。
“劳皇兄挂记了,羽下个月就该行弱冠之礼了。”
——哼,晏歌呀晏歌,下个月我没记错的话,是江湖中人的武林大会,雨寒他们又怎么会让这天下太过太平?
“那为兄给你起个表字可好?顺昌怎么样?”
——你也会用这种商量的语气说话吗?顺昌?顺我者昌?那要是逆了你呢?哼,我可死不了~~“烦劳皇兄了,只是羽曾经无意间经过一世外高人指点,赐给了羽一个表字,释先。”
——哈哈,世外高人,雨寒你会很开心的吧~~~“哦……那为兄就不强求了……”晏歌似乎若有所思,最后那个“哦”极尽各种情绪,偶的晏羽心中暗爽……
就算是离开宫中的时候,十分之开心的晏羽完全没有了贵公子的威仪,晃着脑袋上的几根垂下来的头发。
“殿下。”苍老的声音传来,晏羽立马打起精神对待。因为宫中有很多元老重臣并不服晏歌,于是遵从先皇时的习惯,唤晏羽为“殿下”,只有一部分当年的太子党才会叫他“王爷”。所以唤他殿下的老人,都是晏羽的一大助力。
“原来是黄大人,羽之前有些心猿意马,还望黄大人不要见笑才是,羽多谢大人了。”说罢俯身欲行礼。
“殿下无需如此,折杀老臣了,只是老臣是……”老人急急伸手扶住晏羽,阻止他拜下去,眼神却往一边飘忽着。晏羽奇怪的向边上看去,一抹倩影在宫门拐角处消失。
晏汐?是她吗?
“老臣家里还有事,殿下,老臣告退。”黄大人转身离去。
晏羽心中疑惑更深,看黄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故意引他看到晏汐的行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呢……晏羽这样想着,将手中把玩的小石子交给身旁元成,元成负责任地接过,也不好意思问自己主子玩石头干什么?只好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