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胜负吗?……”晏羽反复咀嚼着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任那道白衣似雪的身影融入阳光之中,单薄的仿佛一触即碎的梦……那时候的晏羽并不明白,其实,有时候,一个人的一句话,足可以让他思考整整一辈子……
雨寒望着天,轻逸的白云在湛蓝色苍穹的背景下显得美丽而孤独,却又带了几分淡然超脱的智慧。长寂大喇喇的踱到雨寒身边:“这么说你是要混进去喽?我其实真的很想杀人,可惜今天看样子是不能如愿了啊~~~”即使身着黑衣却依然灿若星辰的少年吐掉口中嚼了半天的草根,这种苦涩的味道让他十分享受,可以提醒他不要忘记很多事情。而不远处仿佛直入云天的溯州城城门却重兵把守,眼睛滴溜溜一转,旋即扫向长寂,后者立马有所感应一般的将狭长的眸子投射过来,微眯着眼睛:“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求你要杀要剐干净利落一些好不?不要用这种饿狼般的目光盯着我!”
“……”
一刻钟后,长寂就觉得自己实在是自找苦吃,为了混进溯州城,竟然被装成尸体,其实只不过出城一夕之间,便被这般重兵把守,雨寒是知道晏歌那个昏君不知道又听到了哪门子的歪理邪说,所以除了鄙视还是鄙视,然那些出城生意的溯州百姓却以为诸如关税加重、通缉钦犯之类的大事,所以全部规规矩矩的行至城门处,接受审查,此刻看着雨寒和长寂两个出尘的人儿站于尘土飞扬的溯州城门口,在那一群群满身臭汗、周身伤痕的大汉亦或是佝偻身背的妇人种种人群中,那样的不符合,人们甚至自觉地留出了他们身边的丈八距离,似乎也是害怕让那两个胜似谪仙或是那空灵出尘的人儿染上凡尘。
雨寒环头看了一圈:“对于我们这些与世间种种都似乎已经失去联系的江湖人士来说,这些百姓,究竟是何中的地位呢?我们助释先也好,我们灭了反派也好,我们习武平定武林也好,似乎或多或少的都是因为他们。”
“也许只是为了求得一个心安罢了,倒不如说是我们江湖中人都愿意两袖清风,不问俗事,这些所谓助谁与否,也只不过是遂自己的心愿,愿意就这样,不愿意,便随时都可以走。你愿意插手朝堂的事,我便陪你,你若是什么时候想退出,我便为你善后,然后,守着你。”长寂低头看着刚好矮了他一头的雨寒,她头顶的秀发在阳光下泛着让人心安的光芒,光洁的侧脸有着尚未褪尽稚嫩的绒毛。长寂就这样静静看着,心中难得的安静:傻瓜,你知道所谓“我们”江湖人士,那个我身上,还藏着怎样的一个足以让整个鉴延王朝都颠覆的惊天大秘密吗?你知道有很多事情注定都是逃不开宿命的吗?这样的一切,你能接受?你能明白吗?……能吗?……
“好了,你便不要再罗嗦了,赶紧,装成死人,我们好迅速进入溯州城,找释先商量这守卫是怎么一回事,关键是这两把神剑太过扎眼了,那日我们城郊之战大放剑芒,现在估计一个定力稍好一些普通人都能感觉到寒陌和殒尘的气息!!”雨寒揪着长寂的袖子,过了一会儿,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阿寂,你也不要问我愿意与否之类的话,自从被昔国王主生下,我的命,便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似乎昔国被灭、被遗民抚养、投身寒陌门,我就被人隐隐牵着,我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你愿陪我、守着我,我感激不尽,助释先登基,造福百姓,也算是为了我们杀过那些人、或是未来会杀很多人的一种救赎,自始至终,这条路却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可以答应你,如果哪一夜夜尽天明以后,你还能记得、甚至履行你今日的话,我想,我会很乐意答应你那一日的建议。现在,不要逼我,好不好?”雨寒故意顿了一下,抬头迎上少年复杂的眸光夹杂,露出一口白而整齐的贝齿,向着表情和脸色全被隐匿在朝阳之中的长寂笑了一下。
长寂收起心中微微漾起的涟漪,狭长的眸子微眯,原本邪气无比的冷魅笑容,此刻显得十分憨厚而可爱。
结果雨寒不知道刚刚不知道从哪里倒腾出来的一席草席裹在身上,立刻运动心神,激发殒尘的心术,一股让的长寂十分之熟悉、仿佛来自于灵魂般的契合感觉立即遍布全身,这是他与殒尘作为神剑与其的认主最完美的配合。这便是雨寒的馊主意,让长寂装成尸体,然后让雨寒带他进城,虽然依旧可疑,但是鉴延王朝的守卫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些迷信,全然不似剑客们的洒脱无畏,对死人还是十分顾忌的。
“不应该假装我是你相公吗?为什吗一定要是你爹?!!”长寂低低的声音传来,有了殒尘护体,肯定不会有人能看出来。
“少说话!都一样!”雨寒一把将长寂的脑袋摁了下去。
躺在破草席里的长寂无语,默默流泪……
“来来来,各位体谅一下,哥几个也是被这上头突然来的命令吓了一跳,希望各位能够体谅一下,毕竟咱们服兵役的哥们儿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还希望各位配合一下,也好让兄弟几个好向上头交差。多谢多谢……”几位守卫看似很是客气的对着这边排成长队的百姓们抱拳作揖,理解周到的就算是皇帝老子站在这里也未必能挑得出什么毛病,但是直接把人就到这边来的动作却明显不怎么礼貌。雨寒看见了,又是一个大大的撇嘴,然后用手指戳了戳刻意把自己挺得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一般的长寂:“喂,我跟你讲好了哦,待一会儿的表现全看你的了,加油啊,务必要一次性的混进城,看样子这些个守卫也定然是些多和上边人打交道的老油条了,要多加小心!!”雨寒的加重了语气,长寂对于她这种秉承的“不猛过你们,就蒙过你们;不玩死你们,就吓死你们”的办事宗旨,深表无语,心中暗道,这种无比阴损的想法可和我没关系啊……全然不顾雨寒的叽叽喳喳。其实以为雨寒是女子中极少数能沉住气的出尘之人,飘然若仙子的气质并不是人人都具备的,不过她啰嗦起来也是蛮吓人的,长寂继续无语流泪……
“哎呀,设(谁)来可怜可怜搙(我)这个可怜的女银(人)啊,呜呜呜……额三水试了爹娘(我三岁死了爹娘),露水试了久娘(六岁死了舅娘),前不久有事了久久(前不久死了舅舅),可怜额老嗲昨日到死也宝斌沈忘了啊(可怜我老爹昨日也暴病身亡了啊)……射来口连口连额这个口脸的女人啊(谁来可怜可怜我这个可怜的女人啊)……欧游(哎呀)……老天爷额不开眼啊(老天爷不开眼啊)……呜呜呜呜……”雨寒一抽鼻子,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生生把自己逼出了几滴眼泪,不过雨寒很是纳闷,为什么大力掐了自己,腿不疼呢?长寂眼泪汪汪的在破草席中望着天的方向,在心中默默解答着雨寒的问题:因为你刚才掐在了我脸上……
对于这招咬舌头,然后看着听者那十分精彩的脸色,雨寒真是屡试不爽,她真心是在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暗自得意,既能掩去身份,又能捉弄人,嗯!十分符合她独孤雨寒的行事风格,反倒是听着外面动静的长寂,既要轻抚殒尘、在意外状况时做好战斗准备,还要承受着来自于雨寒的五雷轰顶的无语,长寂觉得他堂堂殒尘之主,浑身重伤的时候没有一滴泪,面对兄弟被杀时没有一滴泪,在受尽屈辱时没有一滴泪,哪怕是知道自己未来渺茫也从来没有一滴泪,但是长寂清晰的感觉,刚刚在心中默默流的泪,都快赶上他喝得水了……
“额冲销就四个小孙低洼(我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娃),重来木有噶过虾米上天把婚礼的私情(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杂么老天爷就这个么赫尔特农民工效率呢(怎么老天爷就这么和小女子过不去呢)?他们说饿客人(他们说我克人),岂止是想把老夫安葬啊(我只是想把老父亲安葬啊)!!!……呜呜呜……”说完台词,雨寒还十分逼真的擤了擤鼻涕,听到那句“老父亲”长寂又有了流泪的冲动……怎么办呢……守卫的士兵显然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一旁的几个开始窃窃私语:“刚才那个小伙子原来是她父亲,还真是深藏不漏啊,那么年轻……”
雨寒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中暗道:我是说昨日暴毙,刚才还好好站着的人,突然变了草席,大叔大妈们还真是心大啊……长寂则在听到那句“深藏不漏”、“好年轻”诸如此类的话,干脆挺直了身子,还是装尸体比较省力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