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在电视里看到过被绑架的情节——无非就是一间黑屋子,手被反绑,口鼻被胶带封住,恶俗的不能在恶俗……
——所以,当自己正在经历这种恶俗的时候,真的经不住要苦笑。
昏暗的房间似乎是一间废弃的民宅,或者工厂里的员工休息室。——斑驳的天花板上轩德十三年。
三月,宫中的海棠开得正艳。我还记得那个少年衣裳飞舞的样子,几朵完整的海棠落在他的肩头,仿若画中人。
那时我还是西越的太子,只有十三岁年纪,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
他好生干净,那张俊俏的脸令我无法移开视线。飞花中他缓步走来,下跪行礼。
与我同行的是我的母亲孝纯皇后和妹妹庸阳公主。
我们一身锦衣华服,众星拱月,反倒衬得他十分清雅。
“你就是那个南王的世子?”庸阳仰着一张小脸,满是笑意,如同娇艳的花朵,金贵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低着头,表情看不清晰。却见他鼻梁高挺,桀骜而不失谦逊:“会公主殿下的话,在下正是。”
我母亲端庄一笑:“世子起来说话吧。”
“多谢皇后娘娘。”少年拱手起身,眼睛正好对上我迎上的目光。
我只是这样看着他,内心竟没有一丝起伏。
他也只是看了我片刻,就缓慢地移开了视线。
“皇兄,他真是俊俏。”庸阳蹦跳着过来抱我的,接着又转向母亲,“母后,你让父皇把他赐给我嘛!”
母亲无奈笑骂:“不得无礼……”
帝后对庸阳公主的宠爱在西越国人尽皆知,这也便养成了我妹妹如今的性格。让王公大臣们对她都不敢恭维。
不想那少年也不失礼数:“在下承蒙公主殿下厚爱,实在感激。”
见着他的样子,庸阳脸上又绽开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为昙洛。”他笑道,“——昙花之昙。”
海棠花落在昙洛的发丝上,为他的容貌又添了几分阴柔美。他缓缓向我拱手:“……往后还请太子多指教。”
他眼中的情绪,我看不透。
——就连如今我死去,也无法看透。
昙洛与我同岁,略比我年长几月,是异姓亲王南王的世子。
南王的先祖是西越的开国功臣,因而得了封地,成为一方诸侯。几月前南王在边疆战死,南王后将独子昙洛托付于我父亲后就自尽了。
此后昙洛就被父皇接进宫中抚养。
昙洛与我是同一个太傅所教导。一起读书习字,同食同寝,渐渐形影不离。
多少年后,我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只觉得,所谓知己,便是如此。
随着年龄的增长,昙洛的相貌越来越俊秀,才华也越来越出众。他练得一手好字,文章令人叹服,并且能文能武,还善骑射。
十六岁的他精壮英挺,风度翩翩,与文弱的我是截然不同的。
或许是他与我太过亲密,亦或许是他的才华助长了他的骄傲,无旁人的时候,他会直呼我的名字。
“子苏,今日功课已毕,你我去打猎可好?”昙洛放下手中的书卷,把脸凑到我耳边。
我摇头道:“骑马,我不擅长。”
“我教你。”他说,“庸阳公主的骑射就是我教的。”
我仍旧摇头,略带一丝苦笑。
——心说我是西越的太子,父皇的嫡长子,未来的皇帝,与我那个整日厮混的妹妹是不同的。
这些话就算不说出来昙洛也懂。所以他也没再多加强求:“那你好好读书,我一人去也无妨。”
我点了点头,又捧起厚厚的书卷继续研读。
昙洛走出去了,带着一袭失望的味道。
许久,我放下书卷,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静下心来。于是索性起身,走到窗前。
此时正值六月,海棠花早已落尽,阳光却正好,一如我们十六岁的年华。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最终遣了宫人为我换了骑马装,又去马厩牵了一匹良驹出来。
我很熟悉昙洛喜欢去的那片树林,骑着马过去,倒也不远。
果然,我在那里看到了昙洛俊逸的身影,他骑着一匹健硕的黑马,青丝飞扬如墨。
因为马术不佳,我只敢慢慢地靠过去。
——片刻间,我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庸阳的红色骑马装十分耀眼。她早已长成了窈窕的少女,绝世的风华令人无法辨认。
她骑着自己的骂追在昙洛之后,两人的笑声混在一袭晨光之中。那场景,竟美得如同梦境一般。
我拉动缰绳,走出那片树林。——他们并没有看到我。
父母为我选好了太子妃,是丞相的女儿叶氏。——这个少女亭亭玉立,好生端庄,也彬彬有礼。父母十分满意,立即定下了婚事。
对于这件事情,我没有表示任何反对。
只是在婚前不就,我就病倒了。一连卧榻三日。
御医只说我是疲劳过度,静养几日便好。
我抱恙期间,昙洛一直在旁照顾,却几乎没有对我说过话。
帝都进入了雨季,悉悉索索的小雨敲打着窗棂。我隔着窗纸看到了水花的影子。
一阵箫声悠悠响起,混合着雨声,显得异常萧瑟。
那是昙洛的箫。我从未听他演奏过如此悲凉的曲子。——我挣扎着坐起来,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
我屏退周围的宫人,撑着手臂想自己下床。刚下地站稳,双腿却虚软无力,竟瘫倒了下去。
床边的香炉被打翻了,焚烧的香料烫伤了我的手。
宫人闻声走进房间来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