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夏日的难捱已悄然离去,秋风已徐徐吹来。眼看中秋节就快到了,府邸上上下下都在为中秋节的晚宴忙碌着。江州府邸每年有三大节日,一是元旦新年,二是农历新年,三就是这中秋佳节。听说老司令对中秋佳节尤为重视,下人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已经嫁人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过几天也会回来。
每年的中秋节府邸都会宴请军中的元老和级别较高的军官及家眷,今年也不例外。姨太太们也早就准备了起来,就说二姨太前几日就把裁缝请到府里来量了好几身新衣服。别的姨太太也毫不逊色,只有那七姨太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依然是满脸的淡漠。
这日上午,蔺萩正在大厅陪姨太太们选衣裳,陈副官突然捧着个盒子进来,向蔺萩行了个军礼道:“夫人,这是司令为中秋晚宴给夫人预备的衣裳,夫人有空试一下,若是不合适,下官再送到师傅那去改良。”陈副官将盒子递给蔺萩就出去了。
陈副官的话让蔺萩有些诧异,双手接过盒子,三姨太立刻上去帮她打开,盒子里躺着一件亮紫色的绣花旗袍,颜色与蔺萩的一件衣服很接近,但不论是样式还是做工都在那件衣服之上,衣服的旁边还躺着一个极为精致的丝绒锦盒,四姨太打开锦盒一瞧,连忙称赞道:“哎呀,好漂亮的珍珠项链,司令可真是花心思啊,这珍珠项链与这旗袍简直就是绝配啊。”
“这下得了,咱们算是白准备了,司令的旗袍和珍珠项链,把咱们都比下去了。”二姨太调侃道。
姨太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蔺萩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像那秋日的枫叶。
“姨娘就知道拿我寻开心,我怎么和姨娘们比啊。”蔺萩红着脸说道。蔺萩万万没有想到董祺沣会为自己准备中秋晚宴的衣服。
晚上,蔺萩见董祺沣书房的灯亮着,便去了书房,蔺萩扣了两下书房房门。见陈副官站在门外。
陈副官一件蔺萩,行了军礼道:“夫人找司令?”
“是。”蔺萩答道。
“夫人请稍等。”陈副官说完便进去请示董祺沣。不一会儿陈副官出来对蔺萩说:“夫人请进。”蔺萩进后,陈副官随手将房门关上。
“衣服还合身么?”董祺沣正伏案批着一天未批完的文件。
“很合身,今天是特意过来谢谢司令的。”蔺萩远远地望着案前董祺沣,灯光使他的脸庞变得明暗交加,模糊不清。
“不用,互相礼待罢了,你是府邸的女主人不能失了身份。”董祺沣依然批着那摞厚厚的文件。
“嗯,那我不打扰司令了。”蔺萩说罢便转身离开书房。
董祺沣这才抬头看了蔺萩的背影一眼。
“不过是互相礼待罢了,你又帮人家管弟妹又帮人家陪姨娘的,给你买件衣服,有什么奇怪的。蔺萩你这个傻瓜。”蔺萩回到房里后,就不停的自言自语,云翘瞧她脸色不悦,也不敢去惹她,只是帮她把床铺好就出去了。
中秋这天,江州府邸门庭若市,后院的戏台已准备完毕,戏班的人也早早上好了行头。不敢有丝毫怠慢,今天请的可是这北方数一数二的戏班子。军官与家眷们早就到了府邸,在正楼大厅交流攀谈着。下人们则是忙前忙后地侍候着。大多是谈论国内政局局势,例如:“段祺瑞的总统位子还能坐多久?他要是下去了,该谁上了啊?”“嗨,这总统的位子,是大家轮着坐啊,没准哪天就轮到咱们司令了。哈哈哈哈……”大家哄堂一笑。熟不知,不久的将来他们就都被一个叫做蒋介石,现在还是个小角色的人给统统编制到国民党里去了。而家眷们则是围着几位姨太太使尽拍马屁之能事。后院早已成了孩子们的天堂。
蔺萩这天也是早早就来到祺勋的房间等着董祺沣。虽说他们关系不好早已是军中公开的秘密,但是在这种场合,还是要扮一下恩爱夫妻的,所以便吩咐蔺萩在祺勋的房间等着,等着和董祺沣一块儿到大厅见客。
祺勋祺萱早就跑到后花园和小客人们去玩耍了。蔺萩穿戴整齐后就一个人静静地靠着窗子,看着前院来来往往的车辆出神儿。
董祺沣看看怀表,便走出房间去找蔺萩,当他走进祺勋房间时,却忽然恍惚起来,那身影那姿势,分明是那个人,是她?她回来了?
“忆青?”董祺沣恍惚的喊道。
蔺萩听到有人说话便回过身,却看到董祺沣正呆呆的望着自己。董祺沣看到蔺萩转过身,忽然回过神来“她不是已经去了那里了吗?怎么会回来。”董祺沣心里默道。
“时间到了,我们下去吧。”董祺沣对蔺萩说道。
“好。”蔺萩走到董祺沣身边,顺势挽了董祺沣的右臂,做戏是要做全套的。
蔺萩挽着董祺沣缓缓顺着楼梯走下去,陈副官在前引路,并高声喊道:“司领到。”
大厅立刻鸦雀无声,军官及家眷均肃穆正身,仰望着正缓缓从楼梯走下的司令及司令夫人,董祺沣仍是一身戎装,军帽压得略低,让人心生敬畏之心。蔺萩则一身亮紫色新式旗袍,虽说不是艳如桃李,但在这些军装与姹紫嫣红之中,却显得极为抢眼,高贵端庄,气度不凡。尤其是那件紫色旗袍与珍珠项链搭在一起,更是夺人眼球,蔺萩不得不佩服董祺沣的眼光。众人也不自主的将目光停留在了蔺萩身上。其实这些人在董祺沣大婚当天是见过蔺萩的,可是今日再见却觉得与上次略有不同,上次大婚,宾客众多,如此大的场面蔺萩难免多少有些腼腆害羞,像是惊弓之鸟。可这次见了却是神色从容,举手投足无不透露出大家之气。
董祺沣携着蔺萩走到众人之间,大家齐声问候道:“司令,司令夫人。”
董祺沣与蔺萩也点头示意。
“今天是中秋佳节,晚宴亦如家宴般,各位不必拘束,像是在自家即是。”董祺沣与众人说道。
“是。”众人答道,当兵出身的人总是略显刻板。
“祺沣,蔺萩。”陶兰陵与陶兰成向董祺沣与蔺萩走过来。
蔺萩第一次见到陶兰陵的哥哥陶兰成,亦是一身戎装,年纪看着比董祺沣略大几岁的样子,是个喜怒不行于色之人。蔺萩望着那人的眼睛,如董祺沣般深邃,不,比董祺沣甚之,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兰城,兰陵,来了。”董祺沣问候道。
“是,司令夫人的身体可还好?”陶兰成问蔺萩。
“我很好,多谢陶军长挂念。”蔺萩雅笑道。顺势将董祺沣挽得更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只晓得看见当时兰陵脸上的表情,心里是莫名的舒畅。
“祺沣,戏要开场了。”蔺萩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好,那我们先去后院听戏。”董祺沣先是一愣,对于蔺萩对自己的称呼有些不适应。董祺沣说罢挽着林秋像后院走去,众人在后跟随。
众人来到后院,一切早已准备妥当。下人们按军中级别安排好位置,董祺沣与蔺萩在最中,几房姨太太在右侧方,其余将领军官及家眷则在后排就坐。
不论什么庆典什么节日,听戏永远是必备曲目,但这实在让蔺萩头痛,这京剧对她来说是种煎熬,她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打瞌睡,“千万别犯困啊,要是在这种场合打瞌睡,可真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丢到家了。还好听说今天上演的都是武戏,打打闹闹,应该不这么容易睡着吧。”蔺萩心里想着。
一串密集的锣鼓声,好戏正式开场。蔺萩正襟端坐,打起十二分精神,董祺沣就坐在她旁边,那股特殊的味道又飘飘然的到了蔺萩身边,蔺萩看着戏台上饰演小兵的人们武者大旗在上面晃来晃去,只觉得眼花缭乱,没过多久就感到自己的双眼越来越沉……突然蔺萩感到有人按了自己手心一下,立刻清醒过来。
“哪里不舒服?”董祺沣问道。
“没有。”蔺萩低头一看,董祺沣握着着自己的手,便顿时清醒,她清楚地感受到董祺沣手中的温度,对她来说是如此的炙热,还有那被枪磨出的厚厚的老茧,伏在她的手背上。
“那是什么味道,是烟草味吗?”蔺萩味道。
“我并不吸烟,哪来的烟草味。”董祺沣边听戏边答道。
“那是什么?好奇怪的味道。”蔺萩想要问个明白。
“应该是硝味儿吧。”董祺沣答道。
“原来如此。”蔺萩若有所思的说着,就这样董祺沣的手一直搭在蔺萩手上,蔺萩也没再犯困。奇迹般的清醒地听完了三出戏。倒是让她领略到了国粹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