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黑着灯,只能看到烟头上那微微发亮的红光,缓缓冒着一缕青烟,陈卓坐在沙发上,看着烟蒂慢慢变长,然后掉到茶几上变成废墟。“陈大哥,陈大哥。”陈卓抬头望着前方,却在黑夜中找不到蔺萩的身影,又是幻觉,他总是好像能听见蔺萩这样唤着自己,可今天她却从未喊过自己。记得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时也是大雪纷飞时……
“爸爸说,只有把我嫁过去,才能救大哥出来。可是我心里只有陈大哥,怎么办?”泪水浸湿了蔺萩的眼眶。
陈卓不曾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蔺萩的脸颊。
“我该怎么办?”蔺萩哽咽。
“萩儿,那人会对你好的,你值得所有人去爱你,知道吗?小傻瓜。”陈卓最喜欢这样称呼她。
蔺萩不语,只把泪水留在了陈卓的手心里……
陈卓透过窗子,看着蔺萩消失在大雪纷飞的黑夜中。在这世上恐怕没有谁比他更爱蔺萩了,他怎么忍心看着她嫁做他妇。陈卓不曾告诉过蔺萩自己与蔺辉的另一个身份,他认为蔺萩知道的越少越好。他从不敢想想他们的未来,他不愿让蔺萩过上为自己担惊受怕的生活,也从不敢接受蔺萩对自己的爱,即使自己是那么的爱她,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蔺辉奉命要运一批禁药到山西,可没想到途径江州时,被董仕洪扣住,蔺辉对组织上来说是如此的重要。大家想尽办法营救蔺辉,可董仕洪却是只千年的老狐狸,营救计划一次次的失败,就在大家无计可施时,江州派人到蔺家传话,只要蔺家小姐嫁过去,就可以放蔺辉回来,这对组织上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但对陈卓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蔺萩大婚那天,整个南京城都要沸腾了,到处是锣鼓声、鞭炮声,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穿过街道。陈卓远远地望着蔺萩所坐的那辆绑着大红绸缎花的黑色轿车……
没有蔺萩的日子是难熬的,陈卓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革命工作上,想着革命成功那一天,蔺萩或许可以再回到自己身边。偶尔也会从蔺辉口里得知蔺萩的近况,他知道蔺萩过得不好,并且受了伤,昏迷不醒,蔺辉在那段日子里也是万分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妹妹。
如今再次见到蔺萩,陈卓就像是获得了一次再生的机会,而她呢?忘记了二人所有的一切,如同陌路人……
敲门声阻断了陈卓的思绪,他等了那人一个晚上,终于来了。陈卓起身去开门,顺手打开壁灯,在黑夜中的时间太长,灯光有些刺眼。
“进来吧。”陈卓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今天为什么阻止我?”陆羽峥问道。
“上头没有下命令要除掉蔺萩。”陈卓缓缓走到书桌前。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如果我们杀了她。董祺沣肯定会阵脚大乱。今天的事如果被上面知道的话……”陆羽峥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卓的拍桌声打断。
“我不信他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手。”陈卓转身大声说道。
“哼,我看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弱女子,而是因为她是你心爱的女人,你才会这样做吧。”陆羽峥冷笑道。
“小峥,当初蔺萩是为了救蔺辉才会嫁给董祺沣的,她有太多的无奈,你也是女人,为何不能体谅她呢?”陈卓软下口气说道。
“体谅她的无奈?那谁来体谅几万万中国同胞的无奈,只能怪她嫁错了人。”陆羽峥口气坚定。
“小峥,她是蔺辉的妹妹,你没有没有接到上级指示,就私自行动,这有多危险。”陈卓再次提醒她。
“我才不管这些,只要能够除掉她,我什么也不怕。”陆羽峥说道。
“不对,想要扳倒董祺沣,没有必要一定要除掉蔺萩,你到底在想什么?”陈卓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做大事不要夹杂太多的私人感情。”陆羽峥别过头大步走出房间,她知道陈卓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是的,她就是要杀了蔺萩,只有这样,陈卓才能走出阴霾,自己才能有机会走进他的心里。
陆羽峥的态度让陈卓觉得害怕,她对自己的心意,自己是清楚的,可他却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心已经被那个人填的满满的了,再容不下第二个人。陆羽峥虽是个女人,可要真是疯起来,谁都不是她的对手。该怎么办,陈卓心急如焚。
外面的雪还在那里自顾自的飘落着。
“馨玥,馨玥……”蔺萩望着外边飘飘洒洒的白雪,心里却在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母亲的闺名。
“母亲是北方人,后来嫁到了南京,闺名是馨玥,这和董仕洪爱了一生的女人的名字一模一样,如果是巧合的话?也太巧了吧。蔺辉多多少少都应该和革命党有点关系,当初运禁品肯定也和这个有关,那么,以董仕洪的脾气,肯定会处决了蔺辉,为什么要用自己去和蔺辉交换,而且还对自己这么好,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般?”蔺萩深思着,云翘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听见。
“没错,肯定和母亲有关,小说里经常会写到一些个痴情老头儿,自己一生都没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就会千方百计的让自己的儿子娶那个女人的女儿,来了却自己的心愿,没错就是这样。”蔺萩拍案而起。
“小姐,你怎么了?”云翘被蔺萩吓了一跳。
“没有,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蔺萩解释道。
“我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听见,想什么呢?”云翘问道。
“没想什么。”蔺萩随意答了一句。
“是在想司令?”云翘调皮的问道。
“你个云翘,取笑我呢,是不是?”蔺萩笑着答道“是啊,董祺沣要是知道,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他的母亲才没有得到自己丈夫的爱的话,会怎么样呢?”蔺萩又陷入沉思中。
这雪下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了下来,太阳也早早的露出了光芒,照在白白的积雪上,泛着白光。
蔺祖光和蔺辉一大早就出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蔺萩和母亲依偎坐在亭子里晒着太阳,蔺萩侧头看着母亲,蔺母虽然上了年纪但却仍然如此端庄贵气,想来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儿。仔细看看,和江州府邸里的姨太太们倒真是有几分相像。
“在看什么?”蔺母雅笑道。
“妈妈,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儿。”蔺萩调皮的说道。
“小鬼灵精。”蔺母轻轻拍了拍蔺萩的脸颊。
“那妈妈年轻时,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蔺萩试探道。
“你就爱胡说,我心里只有你父亲,是他把我从痛苦中解救了出来,你父亲是个好人。”蔺母突然伤感道。
“讲给我听听好吗?”蔺萩说道。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要提了。”蔺母的神情突然黯然。
蔺萩看到母亲的神情不敢再追问下去。就静静地陪在母亲身边,享受着这雪后的温暖。
蔺萩陪母亲用过午饭后,回到房间,却还是想着那件事,她就是有这个毛病,无论什么都要查出个所以然来,当初因为这个毛病可没少得罪身边的同事。
“日记,自己的日记里会不会记录呢?也许我会会不经意的发现妈妈的一些小秘密呢?江州的日记本是从我嫁到江州后开始写的,那之前我肯定也有写日记的习惯,之前的应该留在家里才对。”蔺萩推断。
“云翘。”蔺萩喊道。
“哎,小姐,有什么事?”云翘从外面进来问道。
“我以前一般会把特别宝贝的东西放在哪?你知道吗?”蔺萩问道。
“床底下的樟木箱子,那个箱子,您不准任何人动。”云翘答道。
蔺萩立刻弯下腰,床底靠里面真有一个樟木箱子。蔺萩废了好大劲儿才把箱子弄出来。
“钥匙呢?”蔺萩看到樟木箱子上上了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都是小姐自己保管的。”云翘说道。
蔺萩到梳妆台前翻了一通,也没找到钥匙。
“去拿把斧子或者榔头,都行。”蔺萩说道。
“哦。”云翘真不明白蔺萩要干什么。
蔺萩拿起斧子,两下就砸断了锁头。里面果然有自己的日记本,一共有三本,还有一些信件。信件上的署名都是一个人,陈卓。
“云翘去忙吧,我不叫进来,谁也不准进来。”蔺萩吩咐道。
云翘应了一声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