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董祺沣已经坐在了开往军部的车上。不知为何从起床时就感到浑身酸痛,喉咙也有些发紧。
“司令今晚回府邸吗?”陈副官问道。
“不回。”董祺沣说道。
“二姨太的身后事还有许多需要料理的,司令若是不在,只怕……”陈副官为难的说道。
“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董祺沣瞧了一眼陈副官,接着说道:“夫人不是回来了吗,让她拿主意。”
“是。”陈副官说道。
“还有,不准荣锦薇去府邸,让她离夫人远远地。那丫头比兰陵可难缠多了。”董祺沣瞧着车窗外,天色已渐渐微亮。
“是,宝成明白。”陈副官知道蔺萩在董祺沣心里的地位,仍是无人可以动摇。
“把夫人看住了。”董祺沣说道。
“是,司令放心。”陈副官答道。
蔺萩又是彻夜未眠,早早起了床,想着去看看祺勋祺萱,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他们了,倒真是让蔺萩想念。
“这么早,要去哪?”云翘问道。
“去看看祺勋祺萱。”蔺萩说道。
“他们现在不在府邸。”云翘说道。
“是啊,家里有丧事,小孩儿是该避着些。”蔺萩说道。
“我昨晚看见杏儿,她说二少爷和三小姐,去年就被司令送到上海去了。”云翘说道。
“上海?他把两个十多岁的孩子送到上海去了?他……”蔺萩不能理解董祺沣的这种行为。
“乳娘和小香跟着一起去的,你别担心。”云翘宽慰蔺萩道。
“不是谁陪着去的问题,他们太小了。”蔺萩真是越想越生气,想要找董祺沣问个明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突然想起天亮之前,那发动汽车的声音,蔺萩止住了脚步。
这两天,来府邸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几位姨太太都打不起精神,也是难怪,当初热热闹闹的五个人,短短两年间却去了两个。自蔺萩回府后,府里的大小事都等着蔺萩拿主意。
贺参谋的太太与蔺萩私交不错,蔺萩见贺太太吊唁完准备离开,便要送贺太太出府邸,可当蔺萩刚走到接近院门处,便有个侍卫兵跟在蔺萩身边。
贺太太是个聪明人,董祺沣与蔺萩的事,自己也早有耳闻,见这情景,便知趣的对蔺萩说道:“夫人就送到这吧,大厅还有很多事等着夫人呢。”蔺萩侧头用余光看了看那侍卫兵,微微一笑说道:“好,多谢贺太太了,路上当心。”蔺萩目送贺太太除了府邸,转身向大厅走去,那侍卫兵见状,便退了下去。蔺萩明白,无论自己在哪,董祺沣都是在无时无刻的监视着自己。
连着忙了几天,二姨太终于入土为安了。蔺萩在房间里收拾着衣物,想着也该回惠新了。一抬头便瞧见书桌上的书,突然想起那今日书局。
“已经快两年了,还能不能在那儿找到陈卓,可我被看得这么紧,怎么去呢?”蔺萩心里默默地想着,一不留神将身边的一个青花瓷瓶碰到了地上,只听“啪”的一声,瓷瓶被摔碎了。
“啊。”蔺萩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却不小心被瓷片划破了手。
就在这时,蔺萩那正流着血的手,却被董祺沣突然握住,蔺萩不禁一惊,不知他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只想着把手收回去,不想被他这样握着。
“别动。”董祺沣说道,紧紧的握住蔺萩受伤的手,顺势解下蔺萩别在衣襟的丝帕,小心翼翼的帮她包着伤口。
这几天,蔺萩都没有仔细的看看他,董祺沣只是偶尔回府邸一趟,匆匆的来,匆匆的走。蔺萩只觉得董祺沣那温热的手,像是在自己的手上烙了个烙印一般,这辈子都不会消失。“我自己来,不劳烦司令。”蔺萩边说边要将手收回去,却被董祺沣更紧的握住。
“还是这么不听话。”董祺沣将蔺萩的伤口包好,缓缓放开了手。
“你怎么把祺勋他们送到上海去了?两个人还这么小。”蔺萩质问道。
“你心里还有他们?这两年你对他们可是不闻不问。”董祺沣说道。
“我没有,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董祺沣问道。
蔺萩不想接董祺沣的话,便转身继续去收拾衣物。
“还是要回去?这府邸就这么让你厌恶?”董祺沣问道。
“留在这儿,没有什么意思。也省得打扰某些人的好事。”蔺萩边收拾衣物,边说道。
“夫人真是文良贤淑,识大体。看来这府邸真应该有个新的女主人了。”董祺沣冷笑着说罢,便摔门而出。只听“砰”的一声。蔺萩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得很……
夜深了,蔺萩恍恍惚惚地睡着,忽然听见好像有人在轻轻扣着房门,只听门那边传来李总管的声音……
蔺萩急忙跑到董祺沣的房间,瞧见董祺沣正躺在床上,脸色通红,蔺萩将手背放在他的头上,只觉得滚烫至极。不禁紧皱眉头,对李总管问道:“怎么烧得这么厉害,请大夫了吗?”李总管赶忙回道:“请了请了,就该到了,听陈副官说,司令这几天一直身体不舒服,昨儿个晚上就烧了起来。”蔺萩听后,不禁着急起来:“怎么不早说呢?”李总管不禁面露难色,陈副官本想去告诉蔺萩,可董祺沣却赌气的说:“用不着她管。”陈副官和李总管都明白,董祺沣这是在与蔺萩赌气。
蔺萩突然发现,董祺沣的面部起了许多的疹子,便解开董祺沣的衣扣,发现身上也有许多。便问道:“司令小时候有没有得过天花?”李总管突然觉得大事不妙:“司令没有得过,难道是?”蔺萩接着说道:“我也不敢完全肯定,等大夫一会儿来看看吧。”话音刚落,爱德华·贝肯就提着药箱进了房间。
贝肯检查了一番,确认董祺沣是得了天花。嘱咐在场的人天花会传染,未得过天花的最好回避。贝肯向蔺萩问道:“夫人可否患过天花?”蔺萩望了望云翘,希望在她那里找到答案。云翘仔细想了想,不禁摇摇头,表示不确定。云翘是在蔺萩十二岁那年来的蔺府,所以在此之前蔺萩是否患过天花,云翘是不清楚的。贝肯得知这一情况后,建议蔺萩回避,成人患天花的死亡几率是高于幼儿的。
蔺萩摇了摇头,对贝肯说道:“我是他的妻子。”
贝肯听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