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扶疏房中。
追命一身黑衣冷酷而身姿矫健,扶疏站在洞开的窗前,他站在扶疏身后。
今夜无月,扶疏仰头看着深沉的夜空,忽而问道:“追命,你可有看出今日那两个人的来路?”
追命眸光一闪,敛眉道:“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他们定不是普通人。”
“哦?何以见得?”
“从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可以看出其修养,从习惯和动作可以看出其性格和喜好,从眼神和态度可以看出其心性。追命虽不能说眼光独到,可这两人除了表面上表现出的,属下也真是看不出什么了。”
“也无怪你看不出来。”扶疏轻笑,“说起来他们也确实不是凡人。”
追命扬眉:“难道……主子看出了什么?”
扶疏也不回答,径自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吩咐道:“给你一晚上的时间,给我把他们的所有事查清楚,让风风和你一起。我倒要看看这白城究竟藏了什么龙,卧了什么虎。”
“是。”追命严肃的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问,“这两人似乎不简单,若是发现了我们或者动起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相信面前的人会明白。
知道追命的意思,扶疏没有做任何思索的开口:“那就杀,不用顾忌。”
追命眼中有光闪过,压低声音应道:“明白,属下告退。”
点点头,扶疏兀自品着茶,直到关门声响起落定,这才放下杯子,又来到窗前,看着空洞的夜低不可闻地叹息,那个人,又来了。
扶疏坐在窗前,专注的看着窗外,手里的一杯茶品了这许久也未曾品出个滋味。
不知道的人定以为窗外有人,实则这不过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而已。
绸儿一进来便看到这情况,摇了摇头过去将床铺好,在桌边坐下,默默地陪着。
主子是寂寞的,她一直知道。从第一次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所以有空就会尽量的陪着她,哪怕只会静静的陪着不说话,看到那人眉头舒展便是她最高兴的事。
一个人的时候她便会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这个人并不如平日里所看到的那样,或笑或怒从不及眼底,总是那么看似兴致盎然实则淡漠无比,她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局外人的目光冷眼旁观。
她疏离冷漠,一如当年十岁的少君傅邵逸所说:扶疏,你不笑的时候像一条蛇,笑的时候像狐狸。无论在何种事上都能对所有人点到为止,能做到如此,你当真是没有心了此话也是说得对极了。
她无心无情,对抚养她的人,对陪伴她的人,都是。她的心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半点,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半点。
又如这些年来的处事手段,不长眼犯在她手里的那些个人,死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轻轻的将披风披在那人身上,绸儿轻声说道:“主子,夜里凉,莫要染了风寒。”
扶疏回头,看着她微微皱眉:“你怎么还没去睡?”
绸儿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回答:“这就去,主子也早些睡吧。”
扶疏轻轻点了点头复又看向窗外,直到听得关门声这才熄了灯,躺在床上。
披风从床边滑落,床幔里端坐床上的人影被一团朦朦胧胧的光芒罩住,渐渐消失。
寂静的街道上,一个人影幽灵般飘过,宽阔的的袖子随风而动,长发飞舞,平添几分诡异。
忽然,她停了下来,侧过脸看着某一处,冷声道:“跟了这么久,不嫌累吗?”暗淡的月光下,这双眸子里闪烁着幽绿的光。
脚步声响起,暗处走出一个人来,白衣如雪,面若冠玉,正是白天在酒楼上那个男子。
轻轻一笑,她转身,一张清秀无比的面容被迎面的月光照的发亮,朱唇微勾扯出的笑如妖似魅:“怎么?还要我一个一个请吗?”她不是别人,正是扶疏。本只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是以未曾惊动旁人,不想竟被盯上了。
冷风吹过,一黑衣男子出现在她身侧,清冽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赫然是那个同桌的男子。
扶疏眼中幽绿色更胜,她忽然笑了起来:“一神族,一魔族,很好,你们聊。”脚下一转便向来路返回。
两股劲风同时向面门袭来,扶疏侧身躲开,右手一张一团耀眼的白光罩向那两人。
对方同时收手,看着扶疏的眼神有惊讶有疑惑,白衣人开口:“姑娘究竟是何人?”
扶疏不答复你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白衣人笑了笑:“在下钟明洛。”
扶疏对着黑衣人抬了抬下巴,好似在说:你呢?
黑衣人看着她轻轻一笑:“非墨。”说完转身就走,眨眼就没了影子。
扶疏似笑非笑的看着钟明洛:“你怎么不走啊?”
钟明洛一言不发拔出剑,明晃晃的剑尖指着扶疏的咽喉。
扶疏敛了笑,退后一步:“钟公子,小女子可不曾伤天害理呀。”
钟明洛将剑往前送了送笑道:“是吗?要不我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
“挖心?”扶疏嗤笑,眼神发冷,“那你就来挖吧。”语毕手中突现一把利剑直直向钟明洛心口刺去。
“锵~”钟明洛原也是不想取她性命,只得回剑来挡,两剑相击立时火花交错。
一招被挡手腕一转剑刃滑过还是探向心口,扶疏眼中寒光闪闪,似是真想取他性命一般。一如她所料,钟明洛只是一味的防守而不主动攻击,心中嗤笑:神族,狗屁!
扶疏出招奇、快、狠,将钟明洛逼至劣势,一双碧眸耀耀生辉彷如会勾魂摄魄一般,不小心看一眼也要目眩神迷。
眼看钟明洛即将落败,扶疏眸中寒光乍现,右手长剑送出,趁他以剑格挡之际一把匕首出现在左手中无声刺出钟明洛察觉时刀尖已逼近了腰际,指尖捏诀以法力去挡,堪堪躲过这一袭,转眼间却已没了那人踪迹,皱眉看了看四周嘀咕道:“溜得倒快。”捏个诀瞬移消失。
扶疏匆匆走过一条条街道,方才转过一个拐角,两边胳膊上一紧,连带着腰身也被束缚,低头看着死死缠住自己的绳子,上面隐约发出黑色流动的光,试着挣扎了几下,无奈的抬头看向黑暗的角落:“如墨,你要玩到什么时候。”并非疑问而是阐述事实般的语气。
她看着的角落里有一张脸渐渐显露出来,漆黑幽深的眼眸,线条分明的轮廓,浓黑倔强的眉,英挺的鼻梁加上薄却漂亮的唇。扶疏耷拉着眼皮要死不活的讽刺道:“知道你长得好看别耍帅了,有什么事儿赶紧的。”
非墨向她走了两步又站住,忽而轻笑道:“我还以为你真不认识我了呢。”
看着面前笑的分外阴森的非墨,扶疏不禁打了个寒颤,眯着眼把身子往后仰:“如墨,你又想干什么?”
半隐在黑暗里的非墨手里捏着绳子的头,垂眸笑的柔柔弱弱:“帮我办件事儿吧。”
眯了眯眼,扶疏张口道:“不要。”死人,又耍什么把戏。
非墨抬头看着她笑的有些幽暗不明:“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不似人前那般刻意拿捏出的那般模样……着实讨人厌。”
抽抽嘴角,扶疏鄙夷的看着他吐出一句话:“你个变态死人头子,不懂不要乱说,那叫气势,大将风范啊。”
哪知听得此话非墨笑的更欢了:“我说你这个小妖还记得我是魔主啊,在爷面前耍威风,还大将风范……逗爷笑呢吧。”
一双明媚的美目眯成了一条黑线,微微上扬的黛眉皱的打结,扶疏嘴角又抽搐了咬牙切齿道:“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妖,快放开我!”
非墨眨眨眼,上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调戏的口吻却变成了诱哄:“答应我,反正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
扶疏不客气的翻翻白眼,依旧硬声硬气的回道:“不要!”
看着扶疏此刻幽碧如绿水的眸子,非墨有点迷失自我,轻叹一声:“你这双眸子藏起来是对的,确实太勾人了。”说完便覆上那要反驳的棱唇。
扶疏一呆,忙要躲,却被他一把按住后脑,张口咬上她的唇,皱紧了眉毛,她开口欲骂却被他乘机将舌头送了进来,顿时憋闷:“如墨……你混蛋……”
唇上柔软微凉的触感,舌尖纠缠不清她依旧生涩的可爱,非墨心中轻叹:疏儿。放开她的下巴搂住她的腰身靠近自己,越发加深了这个吻。
猛烈却不失温柔的吻一如三年前,深刻的让人想起就迷醉,渐渐停止了挣扎,沉溺在这深深地一吻中,扶疏醉了,如三年前一般再次醉在这个男人怀里,被他那饱含深情吻迷惑。
三年前扶疏猛地睁开眼,用力挣断那很讨厌的绳子,一把推开如墨,抬手打向那张脸:“你还是那么讨厌!”
如墨伸手抓住她的手,不理她的反抗紧握在手里:“想起来了吗?那东西是你弄丢的,自然该你去找回来,合情合理。”
扶疏咬牙:“你还真是可恶!”
如墨不置可否的笑笑,用手轻抚着鬓角的碎发:“本王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白了他一眼,扶疏冷冷的说:“好,我帮找回来。但是……算你欠我一回。”
挑眉,如墨轻笑:“好。”
扶疏冷哼一声,挥挥袖子迅速的消失在他面前。空气里还飘荡着一句抱怨:“早知道躲的离你这瘟神远远的了,真是晦气。”
如墨嗤笑一声:“小丫头过了这么几年还是小丫头,一点也没长大。”挥袖间消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