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散心?」
初秋,后院小楼。
“主子……”绸儿捡起掉落的书简,轻声地唤着失神的人。
软榻上的人抬头:“怎么?”平淡的神色仿如刚才发呆的不是自己一般。
绸儿细微的皱了皱眉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上面那位传了话来,说近来无事主子可四处散散心,免得累坏了身子。”
“呵……后院清净了,前堂尽在掌握,确实是无事。”扶疏瞌着眼懒懒的应了声,心里却是烦的紧。行刑那日他竟命自己去监斩,那漫天血腥的味道呛得她现在想起都反胃的很,哎
“奥对了,余妃娘娘信了,想来是谢您的吧。”将手里的信递上。
扶疏微微抬头,伸手接过,却也不拆,低低的应了声:“恩。”余姨娘她没了亲人怕是日子会不好过吧,还好她明白我的处境,不会埋怨于我。
抿了抿唇,绸儿再次开口:“主子,您为什么不直接举荐那些官员弥补空缺,而非要把那么多的资料给送过去。绸儿不太明白是何意。”
扶疏换了个姿势,唇角勾起魅惑众生的笑,慵懒的回道:“绸儿,你真以为他可以信任我到那般地步吗?才刚刚把两头虎拉下马,怎能再给机会养一头狼?怎么也得防着我借机拉拢势力不是。”
叫绸儿的紫衣女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扶疏又笑道:“罢了罢了,反正他找得到人去补位子的,接下来的事可不用我们费心,不如就去游山玩水一番,惬意一番。”
绸儿看着身边躺在软榻上像只慵懒的猫的女子,心中轻叹:离开那个虚伪的宫廷四年,却也陷入另一个不覆之地四年,自己陪了她四年,却也看不清她。
就如她明明不是念旧情的人,却能刻意放余妃一马。
绸儿无奈摇头:“主子,可想好去哪里了?”
扶疏慵懒的躺着,闭着眼悠悠的吐出句:“哪儿都去。”
绸儿微愣,正欲说什么却听扶疏又道:“你们四个也要去,家里就交给小火吧,那狐狸精的不得了,我放心。”
想到那只不安分的火狐,绸儿沉默了片刻,勉强答应:“好。”
睁开一双邪魅的丹凤眼看着绸儿,扶疏散漫的眼中却无半分迷离:“不过不急,过些日子再说吧,至少过了盂兰盆节。到时候记得告诉二殿下一声,顺道打听下少君的消息,明白吗?”
绸儿微愣,思绪转了几转有也捉摸不清她的心思,只道是忌讳盂兰盆节这个不太好的生辰,便应道:“是。”
「出笼」
白阳城。
一俊美的公子身着月白色衣袍,手中一把折扇摇啊摇,摇飞了大街上一大片男女老少的心。
他身后两男两女不紧不慢的不跟着,不时窃窃私语打打闹闹的好不热闹,一行人又都俊美不俗,惹人注目。
妖媚的男子胳膊肘捅捅面若桃花的女子道:“风风,你看看咱这主子,把咱们的风头全抢了。”后又看看其他两人,“你们说是不是?”
风昔掩唇一笑道:“有本事你把风头抢过来啊。”
绸儿温文的笑:“只可惜抢你风头的是主子,你啊,没戏。”
笑的妖媚的七月撇撇嘴,捅了捅一脸生人勿近的追命道:“追命,难得放松别板着脸了,好好一美男子生生给闷成了冰块太可惜了,啧啧~”
追命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快步抛开三人追上前面那人。
吃了鳖的七月无奈的对天翻白眼,这人真个是十年如一日的无趣啊。
正悠哉悠哉摇折扇摇的起劲儿的某人,发现了身边追上来的人,不禁挑眉调侃起来:“吆~不跟本公子保持距离了?”
追命无言。
先前大家本是一起走的,奈何这位太扎眼,为了不被那些灼灼目光在身上灼出个洞来,未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四人默契的和某人拉开了距离,落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不过那只狐狸当真聒噪的可以,何况人多难免杂,便过来近身保护这位主子了。
似乎明了的某人笑的妖孽,雷晕了几个小女子后贴着追命的耳朵说道:“小追又被月月欺负了?我就说你要反攻的嘛,啧啧~”
追命声音冷硬的说:“如何反攻?”
某人唰的一声无比潇洒的打开折扇掩住邪恶的笑容,瞟见几个女子揪着手帕按着心口随时快晕倒的模样,笑道:“当然是扑倒撕咬一番,将他压在身下才叫攻喽~”
追命深深地抽搐着眼角和嘴角,半晌咬牙切齿的说道:“主子,您能把扇子收起来吗?”
挑眉,某人问的一脸纯真:“为何?”那真是何等迷惑不解的模样啊撇了一眼某人,追命也搞不清她是不是装的,半晌才咬咬牙狠狠心补上一句:“主子莫非忘了,现下已是深秋。”
某人则对天翻翻白眼,唰的合了扇子跳着脚来敲他的头:“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我说怎的这么冷。给给给赏你了。”随手便把扇子扔进追命怀里。
黑了脸的追命忍下想揍某人一顿的冲动念头,把扇子收进宽大的袖子里,不动声色的落后一步。
前面某人风流万千的勾魂摄魄,后面某人媚眼如丝的调戏身边的两大美女。
“绸儿,你这皮肤跟丝绸似的,真是人如其名啊。”
“七月你又说笑了,风妹妹才真是面若桃花,和你真是般配极了。”
“唉唉唉~~你们调情别扯上我啊。”风昔保持着一惯清冷的态度,不去理会。
“风风娘子~你不要为夫了吗?我好心痛啊好痛……”某人不顾形象的拉着美女的袖子抽抽嗒嗒,若仔细看便可看到男子掩在袖子下的玉面上满是偷腥的猫咪似的笑,细长的丹凤眼里流光溢彩分外勾人,整个一只狡黠的狐狸。
“噗……”一向稳重的绸儿也被逗得喷笑了,若是追命在这儿会对他拔刀也不无可能。
风昔一记冷眼射过来:“你会心痛,乌鸦都会学百灵鸟叫了,哼~”
某男可耻的扯起绸儿的袖子:“绸儿,我好心痛噢~”
看着七月眼中闪烁的光亮,绸儿先是一愣后又笑着拍拍他的手道:“痛痛好~让你再四处留情,真不怕风妹妹抛弃你啊。”
“娘子~~~”
“……”
“娘子~~~”
“主子好像叫我了,我去看看。”
“唉~娘子~”某男伸爪子追。
绸儿在后面直摇头:“主子,你对我们究竟该说严苛还是溺爱呢?大家都被教坏了呢。”四个人里数她年龄最长,看着他们就像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她也希望大家可以永远这么快乐,可惜世事不由人。
有些人活着只是为了自己的责任,有些人身不由己心也是。
扶疏边走边笑,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而过,似乎在找什么人似的。
追命落后一步自然是看不到,但是追上来依偎在她身上的风昔却发现了。
风昔抱着扶疏的胳膊模样好不亲密,巧笑倩兮的附在她耳边道:“主子在找谁?”她在旁人面前皆是三分疏离,二分清冷,五分温柔。却只有在扶疏面前,才会露出小鸟依人的一面。
扶疏灿然一笑并不看她,悠哉悠哉的说:“给你找个比七月更好的夫君啊~”
“啥?”刚追过来的七月一把扯住扶疏的袖子,心里某个角落在流泪:主子,你哪次能不插手吗?
推开七月的爪子,抚平了被抓皱的衣袖,风昔仿佛没有看到七月一般呵呵的对着扶疏笑:“那主子打算如何找呢?”
扶疏不答反笑,看着某一处示意风昔看:“那个人挺有意思。”
风昔抬头,只见一家酒楼二楼上,一人凭栏而坐,偏头也看过来,一袭白衣如雪,眉目间清冽尽显。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此人不是凡人,可又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从此人眉宇间的清明之气可以看出此人的修为比自己高出许多。
撇了一眼失神的风昔,扶疏轻笑:“穿白衣服的不一定就是好人,可别把一颗心给看没了。”
风昔愣愣的回头:“穿白衣服的不一定是好人?”
扶疏举起手要敲她的头,才发现手里早没了扇子,顿了顿以手抚摸她的头发,温柔的说:“也可能是白无常。”
感觉脑袋快爆掉的风兮僵硬的转头,再次看去,那里却已没了人。
风昔一甩袖子跟上扶疏的脚步,甩下笑的快吐血的七月,不愿去理他。
扶疏摇摇头拉着风昔继续往前走,不忘叫后面的人跟上。
“快点跟上,公子我饿了,请你们吃饭。”
`祥和客栈。
扶疏看着招牌笑了笑走了进去,月白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仿佛是深夜撒下的月光,闪耀了众人的眼。
扶疏扫了一眼只顾看自己忘了动作的众人,眯了眯眼,走到小二身边扯了扯袖子:“给本公子开五间上房。”
小二回神,看着尽在咫尺的人受宠若惊般哆嗦着:“是是是,公子请随小的来。”说着一步三回头的请神仙似的领着扶疏等人往楼上去。
扶疏不经意的撇见坐在角落里背对这边喝酒的一个人,眯了眯眼转头上了楼。
追命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那个角落,空无一人,皱皱眉随其他三人一同跟了上去。
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轻轻回头,看向方才扶疏站的位置,异常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许疑惑。
晚饭的时候小二过来问是在房里用还是到下面用,扶疏便好兴致的一一敲开四大护卫的门:“我们下去吃饭。”
一楼里这会儿全是用饭的人,扶疏等人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一张空桌子,绸儿正要提议回房吃却见扶疏看着某处笑眯眯的对自己摆摆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独自一桌正文邹邹的吃菜喝酒的黑衣男子,很冷淡的样子。不禁皱眉:主子莫非是想与此人同桌?不可思议。
似乎是应她所想,扶疏一拂衣袖走到那人桌前,彬彬有礼的拱了拱受:“这位兄弟,不介意我们同坐吧。”
那男子抬起一张异常苍白却眉目清秀的脸来,淡淡的看着扶疏开口吐出清冷的声音:“介意。”
一旁的追命看着那不知死活的男子,眼角跳了跳,再看向他家主子时嘴角抽了抽。
只见扶疏似乎没听到男子的话一般,无比自然的弯腰擦了擦凳子坐下,并规规矩矩的对那人道了句:“多谢兄弟。”然后唤来小二行云流水般点了一大堆大鱼大肉,这才招呼着眼神闪烁不定的四位护卫落座。
趁着菜还没上来,绸儿看了一眼没反应的黑衣人,又看看一脸自然无比光明磊落之色的他们家主子,再看看面无表情盯着桌面的追命和一脸看好戏摸样的七月,和同样目光游离在几人身上的风兮对视了一眼,果断决定看好戏。
黑衣人对于扶疏的行为似乎视若无睹,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继续喝酒吃菜。
扶疏看了看他面前的酒菜,勾唇一笑起身去找小二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小二点头哈腰的跑去了厨房,而扶疏则又笑眯眯的走向掌柜,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掌柜二话不说拿出帐本哗哗地翻了起来,然后把某一页的内容指给他看,然后状似抱歉的弯腰拱手。
待扶疏回来时菜正好上来,几个小二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等劲头稍歇扶疏才笑眯眯的开口:“慢慢吃慢慢吃,这只是开头,后面还有呢。”
众人看着已经摆的十分拥挤的桌子,齐齐黑脸。
黑衣人的酒菜早已被挤到了最桌边,可那斯却仍是一脸无谓的吃着喝着。
扶疏习惯的眯眼,起身拿起小碗亲自盛了一碗醇香诱人的莲子汤来到黑衣人身旁,端起挤歪了黑衣人菜盘的一盘鲍鱼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跟那两个吃饭的人说了句:“小弟请二位吃好。”又将手里的莲子汤放在黑衣人面前,笑的和善:“尝尝看。”
这边风昔一把将七月挂在嘴上的鸡腿塞了进去,手在某人身上抹了一把端端正正的做好,看戏。
绸儿也在桌子底下捅了捅追命,眼里似乎写着“好好看戏”四个大字。
追命看了看偷偷把鸡腿吐到桌底下,瞪着一双闪闪发亮的桃花眼看着“主角”的七月,认命的当起忠实观众来。
扶疏原以为此人会一如先前般不理自己,却没想到他竟会抬头看了看她,然后端起莲子汤一仰而尽,末了说句:“味道不错。”
扶疏高高的挑起了眉:“饱了?”
那人点头:“我正好忘记点汤了,多谢。”
扶疏勾起唇角:“一起出去走走?”
黑衣人凝眸看着她:“抱歉,我还有事。失陪。”然后潇洒的起身离去。
扶疏没有目送他离开,而是敛了笑意坐在那人的位子上,伸手拿起那人用过的酒杯放在鼻前闻了闻。
其他四人在看到他们家主子不笑了,一反常态的抓起筷子大吃特吃起来,要知道他们的主子可不是个善茬。
她笑的时候你再闹都没关系,她不笑的时候你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哪怕她看起来再平静。
他们家主子不是面不同心的笑面虎,但却比笑面虎更可怕。这是四人经过四年一同得出的定论。
叫来小二收拾了那人用过的酒菜,把余下的菜上齐了,扶疏撩起袖子夹了几口菜尝了尝,盛了一小碗莲子汤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品着。
其他四人依旧头也不抬的往嘴里扒饭。
扶疏喝完汤后看到四人还在扒饭不由皱了皱眉:“再扒你们几个就把这桌子菜给我全吃了。”
“咳咳”
“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扶疏皱眉看着噎的几乎喷饭的四人,起身离开:“追命等下到我房里来。”
“是。”相对比较淡定的追命看了看不名所以的三人,起身回房整理自己。
绸儿看了看几人,忽的笑了:“瞧瞧大家这一脸的饭,还是回房梳洗以下吧。”拿出帕子擦擦脸,率先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