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大家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莫轻狂刚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被七月戳了起来。
一把握住那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胳膊的手,莫轻狂笑的轻挑:“美人儿可是想我了?”
七月翻了个白眼用力的抽回手:“想太多,是主子找你。”
“喔?”莫轻狂挠头,“什么事啊?哎~~你怎么进来的,怎么没敲门?”
七月抽了抽嘴角,撇过脸去龊噎道:“你见哪只狐妖进屋需要敲门等你请的吗?”
“啊?”莫轻狂傻了,“你真是狐妖?”说实话,他也只是猜,还真不敢确定。
七月撇嘴:“废话,要不要看看尾巴?”
“要!要!要!”莫轻狂呼的一声翻身坐在床边,激动的看着七月的屁股叫,“快变给我看啊~”
七月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要你个脑袋,快起来跟我走!主子还等着呢!”
莫轻狂捂着耳朵缩了缩头,表情十分委屈的说:“奥……”翻身下床,穿好鞋子,拍了拍衣服的褶皱,看着一旁的狐裘想了一下觉得不需要穿了,就跟着七月走了。
「目的」
大开的窗边,扶疏披着狐裘在一角靠着,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暖炉。她身后站着冬衣微薄的七月,另一边窗角莫轻狂抱着手臂站着。
扶疏看了眼莫轻狂,浅浅的笑了笑,说:“轻狂不必太过拘泥,你是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公主的身份还请不要太过在意。随心而为便好。”
莫轻狂闻言收了脸上一直显得很夸张的表情,恢复了自己本身风流无情的面孔:“那好,我想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
扶疏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窗外,意味深长的说:“再等一下。”
莫轻狂微微挑眉,亦看向窗外,昨日下的雪很厚,今天晴了一天都没化透,人影很少。附近的房屋上依旧是白皑皑的一片,只有一些没了叶子的树露出了一些本来面目,黑白交错显得斑驳。
看着这单调的景色莫轻狂陷入了沉思。
“扑楞楞……”一阵轻响传入耳中,莫轻狂想着会是什么鸟抬眼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两只白色的信鸽,不由“咦~”了一声。
“打下来。”扶疏平静的说。
莫轻狂勾唇,抬手一指弹出去,两只鸽子身形一滞同时落下。
扶疏轻唤:“月。”
七月身形一晃便没了影子,眨眼间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两只伤了翅膀的鸽子。
莫轻狂眼里仅仅只是闪过讶异,片刻不见,看着在七月掌中扑腾的鸽子问:“这是何意?”
七月从两只鸽子的脚上分别取下一个细小的竹筒开,被掏空的竹筒很轻,里面塞了卷的细细的纸条,七月把鸽子往桌子上一放将纸条交给了扶疏。
扶疏指尖轻捻展开纸条,神色淡然的看过后递给莫轻狂:“看看这个。”
莫轻狂接过大眼一扫,抬头道:“隔壁房间住的是追命兄吧,你想怎么处理呢?”
扶疏微微一笑,开口道:“我从不留背叛我之人。”
莫轻狂点头:“明白了。”
扶疏看了他一眼,说:“去吧。”
莫轻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莫名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依稀听到七月低声问:“真要这么做吗?”
扶疏轻轻的应:“恩。对了,等下让绸儿把青弟送去城主府,告诉他安心住着,过几日处理好了事情我就去接他。”
“好。”
「下不下雪有什么关系,下不下都更改不了要发生的事。」
城南树林今天的天显得特别阴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凝重的压抑。
莫轻狂靠在剥落了积雪的树上,偏头看着几步外身披厚重墨色斗蓬背对着自己的扶疏,又抬头看了看天,轻轻的叹息,状似随意的说:“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扶疏闻言,将罩在头上的帽子拉下,用手指拢了拢未琯的发,淡淡的说:“下与不下有区别吗?”
莫轻狂看着天色,神色清冷:“确定要自己动手?”
扶疏闭了眼,微微点头。
下不下雪有什么关系,下不下都更改不了要发生的事。
突然想起那只只对自家主子显露媚态的狐狸,莫轻狂想到那日它问自己“要不要看尾巴”就想笑,似乎好久没看到他了:“对了,七月在忙什么,这几天都不怎么见到他。”
扶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回头扯了扯衣服,随口道:“去给我办点事情,晚上是在的,找他有事?”
看到她的反应,莫轻狂低头轻笑:“没事,只是问问,别吃醋奥~”
扶疏回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分明是警告他闭嘴的意思。
莫轻狂抬手摸了摸鼻子,掩住嘴角的笑意:真是的,明明在意还要装着无所谓。不过,这样看来那只狐狸在她心里也不是没分量。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就放那狐狸一马好了。
这时,头顶上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扶疏忽然伸出手去接,雪落在她手里竟然没有融化。
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莫轻狂伸出手指去按在她手心的雪花上,刚一碰到就化成了一滴小小的水珠,他轻笑:“稀奇。”
扶疏神色淡淡的收回手,突然说:“我刚刚在想,如果今日没有下雪,我就是饶他一命,也无妨。”
“喔?”莫轻狂挑眉,看了看越飘越多的雪花把刚刚伸出的那只手摊开,学着她方才的样子接着雪轻轻开口,“可是已经下了,那么,就不要说出来了。”
扶疏低眼看着他手里刚刚接到就化成水的一片又一片雪,笑了笑:“他来了。”
收手负于身后,莫轻狂扭头看着她笑道:“可这里会心软的人不会是我。”
扶疏抬手随意的拂去发上的雪花,将帽子重新拉起来,转过身来看着他冷漠的说:“莫轻狂,你听着,不要妄自揣测别人的心思,小心把自己的心给猜没了。”
微微勾唇,莫轻狂没有接口。
“主子。”追命平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扶疏仰了仰头,缓缓转过身,平静的说:“不想叫就不要叫了。”
追命眼中寂静的神色起了几许波澜,握了握手里的剑说:“主子说哪里话。”
扶疏看着他手里的剑,说:“拿来我看看。”
追命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放心的看了看她身旁的莫轻狂:“这……”
“拿来。”扶疏伸手。
追命无奈,只得两手托着剑交到她手上。
扶疏接过,一眼未看就转手递给了莫轻狂,抬眼看着他笑意微凉:“四年前我送你这剑时说过不会收回,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追命,你可知道我叫你来这儿的用意?”
追命皱眉,微微垂首:“不知。”
“呵~”扶疏轻笑,抬脚踢开地上积了一层薄雪的盒子,露出里面血迹斑斑的信鸽尸体,淡淡的问道,“眼熟吗?”
追命握紧了拳头,保持着沉默。
扶疏又道:“知道为什么到今天才跟你算账吗?”心下苦笑:这就是该做的事,不管对与错。
追命举目直视着她,表情认真的说:“为什么?”为什么,其实她早就知道,或者说一直都知道,什么都知道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扶疏勾唇:“轻狂,告诉他。”
听到自己被点到,莫轻狂只得走了过来。看着这个冷酷沉默的男子,不免心生惋惜,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了。
清了清喉咙故作严肃的说:“那是因为你家主子想知道你能出卖她到什么地步。”
“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经被本公子给翻出来了吧,还真想不到你曾经那么厉害呢,不过你终究是一个失败者。所以今天,新帐旧账,一起算。说吧,想要什么死法儿?”
追命轻蔑的撇了一眼莫轻狂,眼神坦荡的平视着扶疏,难得的露出一丝浅笑:“你不是说过如若我们当中有人会背叛于你,便让我们之间的人杀了他。如若齐齐背叛于你,你便亲手废了我们再弃于蛇窟,尝一尝噬骨之痛么,怎么现在又问我想怎么死。”
看着那这双沉寂的眼睛,扶疏扭过头压下心中升起的不适,冷冷的说:“我现在觉得你没有背叛我,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效忠于我,你的主子从来都只有一个,可是却不是我。所以,这不算背叛。看在你如此忠心的份儿上,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一次。”
追命听了她的话,再也笑不出来:“是吗,你这样觉得?……那好吧,就给我一个痛快。”既然如此,真的没什么好说了。死,便死吧,又不是很难的事。
“只是,我还有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扶疏看着他的眼睛问,“如果可以选择,你还会做他的棋子吗?”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但是,今生是不可能会有了。”追命有些失神的想起自己的顾虑,他闭了闭眼,怅然的说:“主子,对不起,我的命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不是为自己而活,更不能效忠于你,这是我的命。我愿意接受你的惩罚。”
“好吧……”扶疏转身,“那你记着,下辈子不要再做别人的棋子了。”
莫轻狂只觉手中一轻,剑鞘已空。抬头再看时,扶疏手中冷光刺眼的长剑已经刺入那人的心口,只听她低声说:“追命,四年来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你不再欠我什么。”手中使力,剑尖穿胸而过,带出一道血雾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追命低头看着胸前的冰冷的剑刃,释然的笑了,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
扶疏眼神一动,紧了紧握剑的手,猛地抽回剑,喷涌而出的血溅到了地上,和她的胸前。温热的血沿着垂下的发丝渗入衣服里,黏黏的感觉。
那暗淡的剑刃轻颤着,划过风雪发出一丝低哑的悲鸣。
黑衣男子伟岸的身形颓然倒下,唇边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意。
越发多的雪花飘落在他身上,连睫毛上都挂着细细的水珠和细小的雪屑。
洁白点缀着漆黑,多么的美。
扶疏闭了闭眼,掏出一方素色的帕子擦去剑身上的血迹,接过莫轻狂手中的剑鞘插了回去。
蹲下身来将剑放在追命身旁,轻轻抬手抚上他的额头,雪在她指下融化成水,如泪般滑下。
“难过了?”莫轻狂看着此时的她,开始觉得她也许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情,“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你明明知道他并没有把你确切的情况泄露。”
“好了。”扶疏出言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你先回去吧。”
莫轻狂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什么,只是临走前拿出自己的帕子蹲下将她那染血的发仔细擦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