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在笑什么?」
扶疏只身走在这片林子里,身上的斗篷已不知了去向,衣服上不停的积雪,又被她不停的拂去。
再次抬手拂去头上的雪,扶疏斜靠在一棵树上休息,早已冰冷没有知觉的身体竟然还会感到疲累,她自嘲的笑笑:“扶疏啊扶疏,你当真是无用至极啊。若没有那些身份,没有那些荣宠,没有那些力量,你不过就是一个蝼蚁。什么都不会做,只能在这个乱世的某个角落等着被饿死,冻死。”
“花扶疏,你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东西值得骄傲?你有的你不屑,你没有的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也许你拥有了却不是享受,还看不清吗?你还想要什么幸福?你还在奢望什么奇迹?你真傻……”
“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的活着,你这样活着是为什么?你不是说你不会对任何人付出感情吗?那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你在难过什么?”
“说要无情的,为什么还是没有管好自己。”身子顺着树干滑下,闭了眼跪坐在地上,背靠着树。仔细的听着树林里寂静的声音,和雪落的声音,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不想,真的不想回去。可是……
“呵呵……花扶疏,你真可怜。”失笑,她真可怜,可怜的没有自我,十九年来,她可曾为自己心之所想的做一件事?没有,她从来不曾。
垂首低语:“我,配不配,活着?”
“姑娘何出此言?”
一人踏雪而来,脚步声引她抬头,从头到脚的白,晃的她眼晕。那半张银色面具造型如鹰,挡住了他的面容,却未挡住那线条完美的坚毅轮廓,还有浅色的薄唇和瘦削的下巴。
扶疏垂眸眨了眨眼,觉得眼中湿意褪去这才抬头看他,丝毫情绪不带的说:“你是?”
抬手拉下头上斗篷,露出一头白发,白衣人走到她面前蹲下。目光看向她衣襟上的一抹血渍,眼神一沉:“受伤了吗?”
扶疏低头一瞧,又想起了先前的事,没有开口。
那人见她不回答,皱起了眉。也不追问,直接伸出手臂将她拦腰抱住,单腿一使力站了起来。
扶疏一脸错愕的看着他,反应过来后正要反抗却听到“呼——”地一声。扭头一看,竟是一只庞大的白鸟紧缩着翅膀站在白衣人身旁,于是更加错愕。这鸟可是快修炼成精了呀……
白衣人对那鸟摇摇头,和蔼的说:“街上人多不便,你就在这里等我吧。”那神情让扶疏有点以为他是在对自己的孩子说话,不明就里的扶疏咬咬下唇决定忽视它比较好,抬头看着和自己相距咫尺的黑眸微恼的问:“你要干嘛?”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吗,他怎么敢第一次见面就抱自己!
白衣人自是听出了她的恼意,嘴角上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送你回去。”
扶疏咬牙,这人眼真毒,看出自己没力气了。都怪这毛病,一犯就半点力气也使不出。
“可以,不过可以请你不要笑了吗?”
“可以。”
“那就给我停止!”
“好。”
“……你到底在笑什么?”
“笑你啊。”
“……我?”
“对,你很可爱。”
“……疯子。”扶疏无言的由着他抱着自己走出树林,走上大街……
来乐客栈前,扶疏窝在白衣人暖和的怀里睡着了,白衣人用身上的披风盖在他身上给他挡着风雪,低头看着她睡颜的眼中划过一丝温柔:“头一次见你不皱眉的样子,果然像个孩子。”
扶疏被声音弄醒抬眼一看,已经到了,再一看街上空空荡荡的,除了鹅毛大雪再看不到一个人。不由懒懒地打了个哈切,像猫一样在他蹭了蹭。蹭完了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不由耳根发热,赶紧低头,却听到头顶的闷笑。
不悦抬头斜睨着他,扶疏挑眉:“别笑了,你既然不用我说就知道我住在那里,那一定也知道我住哪间屋子吧。劳烦你好人做到底绕到后面送我回屋,我想走窗户。”
“好。”白衣人毫不犹豫的答应,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客栈后面,抱着她运起轻功来竟还是那么好,一眨眼就进了房间。
扶疏撇撇嘴,假装不屑的说:“你得多谢我有不关窗的习惯。”
白衣人不置可否的笑笑,将她放下,身形一闪越窗而出,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扶疏闭了闭眼,不想翻白眼了。
斗然打了个冷颤,没了暖和的怀抱天气还是冷的不行。
看了看快暗下来的天色,扶疏毅然爬进了被窝。
「妄世忘事」
这日,莫轻狂在客栈等到天色黑透也没等到扶疏回来,想想自己真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虽然她修习了术法可终究是个女孩子,而且那里还有一具尸体,而且天气还这么不好,万一……
“哎……”叹了无数次气后决定去敲那只狐狸的门。
“扣扣扣……”
“是你?什么事?”七月不知做了什么那么累,眼睛似乎都不太想睁开的样子懒懒的看着他。
莫轻狂皱了皱眉,暗叹一声“撩人的死狐狸。”
把开始升温的目光从对方半敞的衣襟上扫过,在从泛着红晕的脸上和魅惑的惺忪睡眼上挪开,轻轻的咳了几下,看着门框说:“天色很晚了,你家主子还没回来,要不我们出去找找吧,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边不安全。”
谁知七月一脸狐疑的说:“你吃错药昏了头了吧,主子要是没回来那我床上的是谁?”
莫轻狂闻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急忙伸着头往七月身后看,这一看真是差点吐血。
那靠在床边单手撩起床幔挑眉看过来的人不是扶疏是谁,看那一脸倦怠和衣衫凌乱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两个人刚才在干什么了。
莫轻狂尴尬的笑笑:“不……不好意思啊……”
七月翻了翻白眼不等他说完就一把关上了门,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揉了揉鼻子,莫轻狂嘀咕了一句“无礼,奇怪……”悻悻的回房睡觉去了,失落的想:美人儿狐妖两相欢,又没我的份儿,哎!
“莫公子……”擦肩而过的绸儿突然叫住他。
“恩?”莫轻狂止步看着这个让他有些望而却步的美人心里直摇头,“绸儿姑娘好,绸儿姑娘有什么事吗?”
绸儿柔柔的笑着说:“不知道莫公子有没有见过追命,今日早饭后就没有看到他了呢。”
莫轻狂愣了愣,半晌不知说什么好,看着绸儿疑惑的眼神他只得开口道:“这个我跟他不熟他去哪儿自然是不会告诉我,不如你去问问你家主子,兴许她知道呢……”
绸儿闻言看向他刚过来的方向,垂眸敛去所有情绪:“多谢莫公子告知。”
“啊……不谢,不谢。晚安,我去睡了。”莫轻狂做贼心虚的匆匆离开,心中大致明白绸儿与追命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派来的,不禁开始同情扶疏了。
绸儿看着莫轻狂匆匆忙忙的背影眼神发冷,走到扶疏门外,刚要抬手敲门就见里面熄了灯,不由手掌收紧,转身离开,身形冷的决绝。
七月转头看着躺在身旁的人,轻轻的问:“为什么不见她?”
扶疏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帐子回道:“见了今晚就别想睡了,有什么明天说吧。”
“你又开始逃避了。”
“闭嘴。”
“好吧,我只是不太相信,你真下得了手。”
“轮到你那一天,你会相信的。”
“那她呢,绸儿你打算怎么办?”
“看她了。”
“好吧……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支开风风了。她心直,肯定不会理解你的做法。”
“……我还没问你呢,肖清那边怎么样了?”
“奥……那个呀,还好。”
“还好?我听绸儿说你找她问怎么让受刺激太大而失明的人重见光明,你是想帮肖清?”
“恩……”
“怎么哑巴了?”
“额……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吗?”
“确实有点多管闲事。不过,只要不碍着我的事儿,就随你。”
“放心,不会的。”
“睡吧。”
“恩……那个,你还冷吗?”
“七月……看好你的爪子,小心一不留神就没了。”
“……”
「妄世书」
“扣扣扣……”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扶疏睁开眼睛看到半开的窗外有阳光洒进来,不由感叹多日未见着这般好的天气了。
见着那打好的洗脸水不由扶额:好个七月,真尽心。
“主子,起了吗?”绸儿在门外唤道。
翻身下床,随手理着乱掉的头发一边应着:“进来吧。”
“吱~”绸儿推门而入,手上端着的食盘上放着一盅热腾腾的稀饭,见了扶疏立时眉开眼笑:“主子,我才做好的梨汁汤,等下洗漱好刚好可以吃了。”
扶疏淡淡的应:“恩,放着吧。”
绸儿放好东西又去给她打水洗脸,等收拾妥当了汤也不那么烫了,确实是刚好可以吃。
从绸儿手里接过盛好的一小碗汤,扶疏竟觉得今日的绸儿似乎哪里不太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勉强撇开心思尝了一口这汤,倒也是清爽可口的紧:“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只是天天给我做却是辛苦了。”
绸儿看着她微微浅笑:“没有,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扶疏闻言看了她一眼,又尝了一口便随手搁在一旁:“想问追命的事吧,他背叛了我,结果你该猜得到。你可以下去了。”
绸儿听了神色微怔,应了声:“是。”精神恍惚的走了出去。
扶疏低头看了看碗里的汤皱了皱眉,她从来就不喜欢吃早饭的。
这一天绸儿竟拉了莫轻狂去逛街,闷在屋子里看了一天书的扶疏不由后悔拒绝了一起去。
七月天天一大早就去陪肖清,不到月上树梢是不会回来的。
“唉……”长叹一声合上手里的书,不经意看到随意放在一边的那本奇怪的书。
“呐……这个送你。”
“妄世书?什么意思?”
“就是一本书喽~”
“……好吧,为什么要给我?”
“给你你就接着呗,又不是什么毒虫……”
“我是问,这书是什么书。”
“恩……就是一本很深奥的书,这个你就你慢慢参吧。”
“……好吧。”
想起莫轻狂将此书送给她时的表情扶疏不由失笑,大约自己参不透才给我的吧,还做出一副那么奇怪的样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拿过来翻开,那十六个字一一展现眼前,轻叹一声,手指抚上“求不得”三字,苦笑:“这人生八苦,谁逃得过?”
大哥,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男儿,那该多好。不过也许那样了,我们反而会奢望现在的吧。
求不得,生而求不得。这是所有人的苦,活在这个世上的人,都不得解脱。
一道黑光从书上飞出,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可以。”
指尖捏着咒诀,扶疏抬眼看向那由黑光化成的女子,黑衣黑发容色无暇,竟是个沉静如水的美人,不禁挑眉:“姑娘是?”
那黑衣女子浅笑若水中涟漪,开口也是温文的声音:“书魂,醉生。”
“呵呵~”扶疏轻笑着合上书,“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想不到看个书也能看出一位大美人儿来,醉生……好名字。”
醉生敛了笑,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已经身中剧毒了?”
闻言,扶疏止了笑,微眯着眼看她:“什么毒?”
醉生目光沉沉的看了她的脸色,半晌才答:“此毒名惑,可令人丧失理智甚至杀性不发。你已经中毒很久了,只是每次中的毒分量极少,所以还没有毒发过。不过……。”
扶疏抬眼看向她,眼神沉得像一潭死水:“不过……什么?”
醉生轻轻叹息,回答:“不过给你下毒的人似乎最近加了量,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必会毒发。”
扶疏沉默,摆了摆手,醉生知趣的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