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扶疏本说是去见城主有事,却半道儿拉了即墨鴈去爬山,爬完山又说有事就分了手,扭头进了倾城阁去见七月,于是乎连城主的面儿都没见上。
虽说扶疏并不想去见这些上了年纪肝火普遍旺盛的长辈,而且还真没必要跟他周旋,毕竟她要的只是即墨鴈。
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虽是个借口,却也要有头有尾,要不以即墨鴈的聪明绝对会起疑。
还好,这也算是又有了一次可以理所当然接近她的理由。
打定了主意扶疏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外形,在外便一成不变的男装,这个习惯但是让她能很是自然的把自己当做一个男人。
做了伪装后的扶疏,无论是神态动作,还是气势行为,都像是个偏斯文又散漫的公子。加上天生低沉慵懒的偏中性声线,经过些许刻意改变后更是可以假乱真。
扶疏站在镜子前看了许久,最后犹豫着拿起了眉笔。
即墨凛此人绝非老眼昏花之辈,难保他不会看出我的身份,若他发现我是女子定然是要告诉即墨鴈的,我是不是要补个妆,做的更保险些呢。
扶疏就那样保持着拿着眉笔的姿势在铜镜前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她叹了口气把眉笔随意的放回了首饰盒里。
罢了,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况且他该是见过我的,与其等着被拆穿,倒不如……反客为主。
这次扶疏没有直接去找即墨鴈,而是规规矩矩的等通报过了才到前堂等着接见。
随意欣赏着这里的格局,看得出来这些物品的摆放位置都是特意安排的,但也不像是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只能说代表了主人处事严谨的态度。
扶疏不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最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非一般的费神啊!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入耳中,扶疏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听这稳健的脚步声就知道来者是何人了。唉……费神也得由他费不是,谁让她这是自作孽呢……
即墨凛一见到这位客人的侧脸便眼神一变,待他转身看过来时眼中精光乍现即逝,随即折腰施礼道:“不知竟是殿下莅临,臣下未能恭迎,还请殿下恕罪。”
扶疏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家仆一副惊恐的模样,还未说话那家仆就已噗通一声跪倒,几乎五体投地的给她行了大礼。
扶疏嘴角一抽,无奈的摇了摇头俯身把即墨凛扶起:“城主您不必拘礼,我此番只是微服来访,并无他意。”
即墨凛直起身后才正眼去看扶疏的神情,看了一眼似乎确定她没有恶意,这才缓和了神色。转身摒退了家仆有礼的请扶疏上座,又亲手为其沏了茶这才自己坐下。
“不知殿下何时到的朱城,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即墨凛探究的看着扶疏,他到底是想不通扶疏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府上。
扶疏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当即拿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来,微微倾身过去低声道:“即墨城主,实不相瞒,我此行是为父皇办一些小事,只不过这些事有些私密,不便告诉您,还请莫怪。”
即墨凛眉头一跳,仔细看了看扶疏的神色,似乎并无不妥,这才点点头:“殿下言重了,莫说您不便说,就是能说,臣下也是不敢过问的。只是不知殿下今日来是所为何事,莫非有什么地方需要臣下协助?”
扶疏见达到了效果,也就不刻意制造紧迫感了,微微一笑坐正了身子。
轻轻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这才舒了口气,轻松地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不习惯住客栈,想在您府上叨扰几日而已。”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此法甚好,我焉有不用之理。
即墨凛听了倒是一怔,他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却原来是为了借住。
“殿下说的哪里话,我府上您想什么时候住,想住多久都可以,何须说叨扰。真是让臣下惭愧,竟然不知殿下来到,还让殿下住在客栈里,真是有罪。”
扶疏本就是拿住不习惯当借口来着的,谁知即墨凛却当了真,竟还把莫须有的罪往自己身上揽,真是让扶疏有些汗颜,惭愧的还是自己吧……
“城主,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样反倒让我觉得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扶疏不自然的佯装出真诚的歉疚神情,心里却是纠结的很,真的很想给现在这样虚假的自己一巴掌。
即墨凛见她未曾有一丝一毫恃狂自傲目中无人的模样,倒是对她有了一些好感,先前有关她的那些传闻看来是虚的多。
暗自给出评价后即墨凛也将那些过分的客套收了起来:“不知殿下要在此留多久,再过几日便要过年了,如若殿下不急着返回就在我府上一起热闹一下可好?”
“喔?就要过年了吗?”扶疏一惊,方知不知不觉自己竟已出来这么久了,看来是不能赶回去拜年了,得空修书一封去给他说一声吧,不然回去后又不知又会被怎样质问呢。
想完抬头,便看到即墨凛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走尴尬的笑笑,满口答应:“自然好了,谢谢您想的这么周到。”
大约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扶疏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就直接开口问:“不知即墨姑娘现在何处?”
即墨大约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扶疏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就直接开口问:“不知即墨姑娘现在何处?”
即墨凛一愣,看了扶疏半晌才疑惑的说:“殿下识得臣的女儿吗?”
扶疏撇了一眼他的神色,微微思量后笑答:“我日前初到此地便与令爱巧然相识,一番交谈后大有想相见恨晚之感,今日一是来访,二是借住,这第三便是想来看看她。”
“原来是这样……”即墨凛若有所思的看着扶疏,对于她解释不置一词,“此刻雁儿该是正在她的院子里看书,要不要臣带殿下过去?”
扶疏知道即墨凛不相信她的话,但是也不能太急着解释,否则只会更让即墨凛怀疑她:那么,就不解释好了,顺其自然,我就不信我玩儿不过他这个老人家。
“不必了,我知道年关将近您身为一城之主有很多事要忙的,我自己去就好。”扶疏忙着拒绝,只因与这些老狐狸走在一起太过压抑,跟他周旋这一会儿的时间,她胃都疼了,又怎会再自掘坟墓。
即墨凛一听当即爽朗的大笑一声:“好,殿下如此体恤臣,真是臣的福分。那么殿下,臣就不陪你过去了。殿下住宿之事臣会尽快安排,安排好便差人去请您。”
扶疏点点头,说声“无妨”,自动自发地起身,出了门就直奔即墨雁住的地方而去。
即墨凛负手站在门口,脸色冷然地看着扶疏的背影,眸光深沉。
“公主殿下,想不到您对我府上还真熟,不用我说就知道雁儿住在哪儿,该不是第一次来吧。还是说……我府上的一举一动皆在你掌握之中。”
“扶疏公主,当真不可小看。”即墨凛低声自语,“此人,不得不防。”
「雪岭有雁,行只影单。」
今日天气很不错,阳光暖暖的撒了一院子,即墨鴈闲来无事便拿了卷书坐在院子正中的石桌旁边晒太阳边看,连件披风也未披,倒是一丝冷意也不曾感到。
阳光真的很温柔,像一双无形的手轻柔的抚上肌肤,说不出来的舒服。不多时,昏昏欲睡的感觉便越来越强烈,终于支着头在桌边沉沉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地入了梦,白皑皑的雪山上不见一人,寸木不生。
冷冽的风无情的刮着,扬起一片细碎的雪沫,迎面吹向她。
那些颗粒状的雪沫像冰碴一样狠狠地砸了一身,竟是针扎一样的疼。再经冷风一吹,刀割一般地落在毫无温度的身上,僵硬麻木了。
孤身一人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孤独,无助,茫然不知该往何处。
默默地站在雪地里,身体都像要成为冰雪的一部分,却连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脑子里便如同这满眼的雪色,一片无尽的白,仿佛要埋葬了世间的一切,温度,希望,生命……垂眸看着面前地上的雪苦笑,冷笑,嗤笑。
即墨雁从来都是一个人,不需要靠任何人,也不想靠任何人。
即墨雁从来不需要谁来可怜,不需要谁伸手来帮。
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情绪,不需要心情,不需要在乎谁,也不需要被谁在乎。
即墨雁,不是为了自己而生,亦不是为了旁人而活。
只需要知道自己的责任,记住自己的责任,就够了。
“如果只有死可以解脱这宿命,那便死吧……”低不可闻的呓语中坚持的信念消失殆尽,屹立的身躯颓然倒下。
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空洞的眼睛看着异常阴郁的天空,她仿佛看到了那阴郁之后,那是一片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闭上眼,这样便可以阻隔了一切,再不入心。
什么都不想了,忘了这一切,忘了责任,忘了自己,忘了即墨雁是谁……忘了这些不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