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姑娘……”
是谁在叫我……
“即墨姑娘……”
忽然不冷了,好多阳光的味道……
“即墨姑娘……”
有花香?是红梅花香……
“即墨姑娘……”
耳边的声音好熟悉,是谁呢……
即墨雁缓缓睁开眼睛,一片阴影挡着她的目光,阴影周围的光线亮的刺眼。
茫然的眨了几下眼,等眼睛适应了才仰头去看帮自己挡光的人,斗然睁大眼,混沌感快速退去,归于一片清明。叫醒自己的人竟然是他……
“傅先生?”即墨雁看着眼前的人浅笑着收回给自己挡光的手,心中竟不知是悲是喜。
扶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神色,触到她的目光后微微勾唇。另一只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拿出,指间捏着一枝刚从树上折下来的红梅,花色开的正好。
扶疏将梅枝递向即墨雁,闲着的一只手伸到她鬓边,将散落的一缕发丝为她拢到耳后。这才轻声道:“在下借花献佛,还望即墨姑娘笑纳。”
即墨雁低眼看着那枝红梅,耳边的触感让她心慌,这个人站在阳光里的样子竟然仿如温柔可以碰触的神祗……
“恩?不喜欢?”扶疏看她迟迟不接不由皱了眉,手指一紧就要收回。
“不……”即墨雁神色一慌忙伸手抓住扶疏执花的手,抬头看着扶疏眉头微蹙着询问的模样,即墨雁收回手微微低头掩饰着发烫的脸颊,低声道,“我喜欢。”
扶疏轻笑一声,也不说什么直接拉过她的手,将梅枝放在她手里。
看了一眼即墨雁双颊微红的模样,扶疏眼中笑意更浓,不用人家请自个儿就坐了下来,懒懒地倚在石桌上,边拿手挡着迎面的阳光边随意的说:“今儿这天气果然好啊,怪不得你坐着都能睡着。”
即墨雁再看向她时已经恢复常态,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如水一般幽静的眸子里泛着一丝笑意:“傅先生知不知道你很适合阳光?”
扶疏一愣,竟是不懂这话:“恩?”
垂眸浅笑,即墨鴈斟酌了一样用词,这才说:“你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身上的疏离感会完全看不到,而且很温暖温柔,懒洋洋的样子就像一只优雅的猫。”说完不自觉地又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扶疏倒是更加怔忪了,自己在阳光下给人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吗?一直以为自己适合的是深沉的黑夜,没想到,现在有人竟然告诉他,他适合站在阳光里是她错了,还是我错了。
若有所思地偏头看着即墨鴈,扶疏心里竟因为这么一句无意的话而乱了心神。
即墨鴈见他如此,不由也紧张起来:“傅公子你怎么了?”
扶疏猛然回神,眨了眨眼才按下心神,微微一笑挑眉道:“没事,只是觉得姑娘的比喻真是好有意思,在下怎么就和猫像起来了呢?”
即墨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很慵懒,又不失修养的感觉,猫在晒太阳的时候就是这样。”
“是吗?”扶疏用手指蹭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着她的话,竟然想象不出来,眉头不由皱起,“我还真没养过猫,更没见过你说的样子。”
即墨鴈偷笑地神情一滞,犹疑的看向他:“傅公子不喜欢猫吗?”
扶疏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点点头。
“为什么呢?”即墨鴈不理解,猫应该是很都人都会养的,就算没养过也会抱过,玩过,可是,他怎么好像对猫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样子。
“因为”握拳的手轻轻抵着下唇,扶疏思绪有些飘移,声音也显得飘渺起来,“它不忠心。”不忠之人我不会用,不忠之猫我养它作何,等着它长大了投入别人的怀抱吗?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更不会留下发生这种事的机会!
“啊?”即墨鴈有些错愕,看着扶疏此刻流露出认真的模样,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扶疏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扬起手里的东西:“刚刚在来的路上看上的一只笛子,我吹支曲子给你听,你帮我听听它的音色可好?”
即墨鴈又是一愣,似被驱使般点头:“好。”
即墨鴈,你终是碰到了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人。这个人,你看不懂,猜不透,抓不住,无视不得。
傅倏,我这以往的十八年死如寂灰,莫非,只是为了等你等你的出现,让这死灰复燃。
「横笛暖阳下,一曲南飞雁。」
雪岭有雁,羽若雪兮。
朔风离离,只翼南去。
风摧羽兮,避之不及。
朔风凄凄,谁与共兮。
你是一只雁,一只孤单的雁。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往往只有自己寂寥的身影,落寞的脚步。
你是南方云烟,缥缈的云和妖娆的烟。
长空遥遥你不顾一切的接近,而后消散。
漫漫云天谁懂你的心意,黯然的心意。
山河无限,机缘万千。
会与谁悄然相遇在那一片云天?
即便,相遇只是一瞬间,相隔也是一瞬间。
你展翅飞上青天,俯视群山。
而他,就站在那高山之颠。
你回眸遥望苍山,而他却已隐在水间。
谁与谁相遇,一眼即是万年。
谁与谁相牵,一执手便是千秋万载。
此情若常在,莫不衷心待。
但愿山与天,万世不变迁,永远碧蓝相间。
那样,我们便可再相见。
愿和你携手走在山水之间,笑语欢颜,执手不离。
那样,我便可此生拥得欢乐。
愿和你并肩共赏水中明月,再话婵娟,不言别恨。
那样,我也会毕生再无遗憾。
愿和你相伴游恋于人世间,红尘看遍,只为过客。
那样,一世走过我也不会再困于愁苦。
愿和你厮守跨越千万重山,左右相伴,此生不弃。
那样,即便没有来世我也甘愿得成全。
只是,你若许了我相伴,就别让我一个人陪孤单。
只要,你在允了我依恋,就别无声走开留下我不管。
只盼,你远行时别一去走得太过遥远,让我再也看不见。
你知道我很怕孤单,冷寒。
「伤怀」
一曲笛音萧萧入耳,满怀伤愁静静挥洒。
人说:弄乐即诉心,音发唇齿指尖,情发心底脑海,人与乐器相合,情与音相合,方成动人之乐。
傅倏,你不是我,为何会如此懂我,莫非,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海茫茫,却没有一个是可以陪我一起面对的。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孤独,注定要一个人走到最后,能做到坦然接受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是我。
也曾有过不甘,曾想过逆天而行,曾想过不顾一切的逃离,甚至想过以死解脱,最终最终,却还是逃不过这宿命。
即墨鴈,即墨鴈,生来就是为了那一个使命。
那所谓的使命就那样无情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能说不,不能违抗,推都推不掉。
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没有关心我喜不喜欢这样,只会强硬的逼我去承受。
这些年,绝望将我包围,痛苦已经麻木,有泪都流不出,我以为我不会再哭。
可是为什么?
傅倏,为什么你的出现竟会让我的心活了起来?
傅倏,为什么你的箫声可以让我听到自己的心声?
傅倏,为什么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你会那么清楚?
傅倏,是否,你的心里藏着比我更深的悲伤?
如此伤怀,如此悲哀,如此痛楚,如此感同身受。
乐声做不得假,那么,你心里的悲伤是什么?
你一眼便可看透我,确实让我越发看不透。
初见时,你像一个世家公子,高贵,优雅,潇洒。
红梅盛开的树下,你像一个也会伤春悲秋的文人雅士,拈花一蹙眉间,伤感无声蔓延。
栖凤山上,梅林枯木中,你像一个有故事的看戏人,在不知不觉中入了戏,伤了心。抬头轻轻的一次仰望,彷如穿过岁月看穿了一生的浮华若梦。
阳光下,你像一只慵懒的猫,散漫的神态,优雅的姿态,懒洋洋的抬手挡着光,却还要透过指间去细看。似乎那样的懒散不过是一种掩饰,这样的你,又像一只成精的狐狸,飘渺,迷人。
静静吹箫的你,闭着眼那么入神,就像在用生命去吹奏。每一个音符里都藏着一个不能说的心事,每一个停顿里都埋葬着深深的无奈伤痕。如果说你是太会弄箫,倒不如说你太用心。
傅倏,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经历,不懂得你的心。
这一刻,我真的好伤心好伤心,比我自己以前所有的痛都要痛。
我竟然有心疼你的感觉,只是不知如何安慰才能抹去你满身的哀伤。
如果我此刻拥抱你,而你又会接受吗?
不会吧,你该是那么骄傲的人,骄傲到不需要任何人同情的目光,是吗?
如果,能得你释心一笑,我愿付出一切。
只要,你愿意接受。
“恩?怎么哭了”扶疏方从那情怀中抽神,抬眼便见身旁的人颊边挂了泪痕,不由蹙起了眉头,抬手去拭。
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轻柔的拂过睫毛,将泪痕一点点拭去,小心的像是在怕手下重一点就会将她打碎了一下。
又是一颗泪珠跌落,恰恰跌碎在他手上,扶疏手下一顿,心中有丝异样的感觉。
抬手握住颊边的那只手,即墨鴈笑了,她的脸上还兀自挂着一行清泪,却笑得那么开心,彷如寻了无数个白天黑夜,终于于被她寻到了心爱之物一般。
“傅倏,我们都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