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还有生意要忙,还要照顾淼淼和正正,我在家呆了几天,屋子静的让我心慌害怕,头皮没来由的阵阵发麻。我回到学校上课,所有人看着我带着怜悯同情,她们莫明其妙的对我好,好像这样就可以显示自己是个有爱心的好人,每个人见到我都问好些了么,可我连他们的名字和脸都记不住。于是我只能对着一个个陌生人施舍般的关怀报以浅浅一笑,有时再加上一句麻木的不带任何语调的谢谢我很好,然后顶着四面八方的各种目光优雅转身,带着强大如西伯利亚寒流般的一大股爷很高傲,没事别和我瞎闹的求揍气息。
我近乎自虐般的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一天到晚竖起浑身的利刺,谁靠近我,都注定被刺伤,终于成了人人眼中的怪胎,名副其实的独行侠。而每每夜半,我睁开清明的双眼,孤独却又带着变态般享受的舔舐着自己那血流不止的伤口,顺着紧闭的唇去寻那遗传自老妈的梨涡,却只能摸到一张麻木僵硬让自己都讨厌的脸,眼窝深陷如深潭泥沼让人一脚踏入便永无回头之路,下巴尖尖像是能刺穿人的心肝任血流尽流干。
我心慌,我气短,我眼睛发涩,我满心困噩,可这一切,都是我应受的罪责,该吞的苦果,该死的是我,一直都是我,死的怎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上大学?为什么要不远万里跑到石家庄?为什么非要爸爸开车送?为什么那天他们走就没多说一句话挽留?那么多的为什么,我问自己,你怎么不去死呢?你为什么还活着?你还有什么脸活着?只有你自己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害死你爸妈妹妹的不是车祸,是你啊!没有你,佳佳早就在高中了,纵然三更起五更睡学习再累,以她的聪明伶俐也必能光耀门楣蟾宫折桂,没有你,你爸妈还能自嘲的念叨着那世界上最长的对联,一名教师两千工资三餐不定还要四处奔忙弄得五脏俱伤六亲不认仍得七点出门八点上班人称老九十分辛苦还需向家长领导百依百顺真是千重艰辛万般无奈,万人唾骂百年树人已然十分扯淡费尽九牛之力八斗之才累得七窍生烟六神无主五官僵硬四大皆空仍要对无德学生三跪九叩逼的两腿一蹬一命呜呼,然后直呼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哈哈大笑的前后脚出门,一如既往的教书育人。回忆像一把钝刀,凌迟着我本不强大的心脏,疼痛辗转着肆虐五脏,我能做不过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屋顶苦等天亮。
有一种关怀胜似毒药,怜悯的莫名其妙就如那寒冰雕刻的火光,乍看温暖,靠近胆寒,身体冷了可以捂暖,心凉了却再难滚热。班委们约定好了齐刷刷的跟元妃省亲是的莅临我们宿舍,瓜子脸狐狸眼的小个子班长泪流满面的问我有什么需要,一再强调我的痛苦她感同身受,但还是希望我能振作一点,擦干眼泪大步向前。我望着她的眼,里面泪光闪闪,眼线精致耀眼,睫毛夹的根根上卷,大地色的眼影晕染的恰到好处,越发显得人沉稳内敛,可纵然红着眼眶眼泪汹涌赛长江,也难见一星半点儿的难过忧伤心如刀绞,话说出口冠冕堂皇,目露精光强压轻狂。感同身受是最虚伪最让人恶心的一个词,这世上,从没有一件事可以感同身受。刀,割在谁身上谁才知道疼,伤,长在谁心口谁才知道痛!你感同身受,你爸你妈让车撞死了你再过来对我说啊!下次张嘴前能不能请你把眼里的幸灾乐祸藏好了再来给我假慈悲!明明一个二百五装tm什么三圣母!
我请假回家,五十多岁的导员说我,孩子,最好不要这样,坚强些,你会挺过去的,我点点头,对她说谢谢,我感激她,她陪着我走过那段我一个人这辈子也走不完的路,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在家待的我发慌,我去碧海蓝天,发现里面布置的高雅温馨,没有一丝淫靡之气,我问二婶,我可不可以在这帮忙,我不要钱。她看着我,估计想起了佳佳,默默的扭过头拭了拭眼角的泪说,那你去前台收银吧,不累,闲着时跟你那个同学说说话,聊聊天,别一天天闷着,你还年轻,得往前看。她看着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泪水肆虐,冲花了她那跟调色盘一样的廉价眼影,我想起狐狸眼的小班长,暗下决心将来化妆品还得舍得花钱买高档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