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么多年我在江湖上跌打滚爬,为了生存做过不少活计,还真是在王府里的这份工作最轻松,银子赚的多不说,活还少。
本来这王爷在王府里的下人就已经十分齐全,我也不过是半路靠着王爷的关系进来的。所以,我的职位在王府里就是可有可无的。
原本在路上的客栈,李瑾涯也曾想过发挥二十两银子一月的最大价值,让我端洗脸水让我梳头发什么的。然而,在他看见我端了洗脸水习惯性地将洗脸水往自己脸上擦的时候,他的脸黑了一半;当他发现我给他梳了半个时辰愣是什么发型都没梳出来的时候,他的脸就全黑了。于是他大手一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了。
而我,自然也落得清闲。
在王府后,我也就在那天家宴的时候伺候过一回,自从中毒事件后,他干脆就只让我在书房伺候着,给他磨磨墨,递个折子那本书什么的,我就更清闲了,甚至比他这个正主还要闲。
然而,还是有一些难处的。
比如说眼前。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我,让我进去!”燕姬从来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厢原本还安静得很,门外的动静一大,那准是燕姬来了。
李瑾涯瞥了我一眼。
我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砚石,往书房的大门走去。李瑾涯又让我替他挡烂桃花了。这燕姬是他姬妾,又不是我的姬妾,为何每次都是我替他去挡?
电石火光之间,我忽然想明白了,李瑾涯原来打得是这样的算盘,若是让离辛那黑木头替他去挡燕姬,他们这一来二去的,燕姬见到离辛的次数比见到他李瑾涯的次数多多了,保不准燕姬看上了离辛去,而姑娘我却是个姑娘家,与燕姬见的次数再多,也不至于让燕姬产生红杏出墙的念头,安全得很。
想通了这一层,不禁再次感慨,楚王真是奸诈啊奸诈。
我打开大门。
“王爷!”燕姬喜道。见到我的那一瞬,她的笑脸僵住。这让阿酒我觉得甚是罪过。
“见过夫人。”我弯腰行礼。
“怎么又是你?王爷在里面罢?你放我进去,本夫人亲手下厨做了燕窝粥,要拿给王爷喝。”
“回夫人的话,王爷在里面处理要事,燕窝粥请交给奴婢,奴婢定会转交王爷,也定将夫人的心意带给王爷。”我尽量把话说得好听一些。
“不用了,本夫人要亲手将燕窝粥端给王爷喝。”她高傲地抬起了头。
我叹了一口气,燕姬啊燕姬,我既然已经给了你台阶下你为何就不能顺着台阶下去呢?非逼着我拿出杀手锏不是么?
“夫人,王爷说了,夫人的心意他知晓,也十分感动,只是王爷此时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他说了,夫人将燕窝粥交给奴婢便好,晚上他若是得空,必定去夫人那里与夫人共进晚膳。”我说起谎来竟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当真?”燕姬的整个眼睛闪闪发亮。
“当真。”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快,绿儿,快把燕窝粥交给阿酒姑娘,凉了可不好。”她急切起来。
“是,夫人。”
“那……”燕姬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那夫人不如早早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说的是,说的是,绿儿,咱们快回去。”她喜道,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个,“多谢姑娘了。”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燕窝粥,再也笑不起来。哎,这楚王爷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身边的美人呢,我瞧着这燕姬待他倒是十分不错的。
我关上大门,端着燕窝粥往李瑾涯走去,却见他黑着脸阴测测地望着我。
我扯出一抹笑容:“王爷,今天天气真好啊。”
可惜楚王爷李瑾涯不买我的帐。他非要揭开那层纸,剑眉一挑:“本王怎么不知道自己说过今晚要去燕姬那里?”
“王爷,这不是您让我去打发她么?”我掰起手指头数着,“不用管脸皮,不计较得失,不择手段,不……”
“行行行,你就赖吧,那晚燕窝粥能赌你的嘴了吧?赏你了。”他嫌弃地看着我及我手上的那碗粥。
我是那种人前微笑,人后捅刀的人么?我刚才还答应燕姬要将她的情谊传达给王爷来着……于是姑娘我大义凛然地滔滔不绝道:“王爷,这粥可是燕夫人亲手给您熬的呀,一碗小小的燕窝粥自然没什么打紧,可是您怎么可以白白糟蹋了夫人的情意呢?而且……”
我忽然止住,因为我看到李瑾涯刚才把狼毫蘸了浓浓的墨汁,却搁在砚台上迟迟没有动静,我怕我再说出一个字,那支狼毫就会十分精准地朝我的脸颊飞过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自然乖乖闭嘴,默默地盯着那支狼毫,时刻准备着,嗯,只要它一有动向,我便躲开去。我就不信,我会躲不过区区一支狼毫!
良久,那狼毫一动,我往后一挪,却见李瑾涯却是将那支搁置了起来,又从旁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更细的,打量了一番,便过来蘸墨。
我舒了一口气。
却又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来。
刚才我打发燕姬的理由是,晚上李瑾涯会去和她共进晚膳,可是,依刚才楚王爷的态度来看,似乎楚王爷似乎不太配合我的工作,这样燕姬就会怨恨于我。其实这件事就是跟我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全是她家王爷嫌弃她的缘故,就怕在她燕姬心里她们家王爷就是个天神一般的存在,他的对全是他的对,他的错全是他周围人的错,由此迁怒于我,怨恨于我。我虽然不怕什么,然整日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恨得牙痒痒总归不是什么好感觉。
再说了,据说恋爱中的女人全是疯子,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总之,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最自然的办法莫过于王爷处理好公务正要去燕姬那里,然后,却在遇上了什么人,就改变了主意,没去成呗。那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该是谁呢?嘿嘿……有了!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李瑾涯:“王爷,您今晚似乎不愿意去燕夫人那里?”
他哼了一声:“你说呢?”
这语气,定然是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了。
“那阿酒便去想个办法替王爷分忧了去。”
“哦?”他从折子堆里抬头挑眉,饶有兴趣地望了我一眼,“看样子,阿酒还是个女中诸葛?”
“嘿嘿,王爷过奖了,阿酒不敢当。”
他嗤笑一声,继续与他的折子公文卿卿我我去。那么,就是默认我的“办法”了?
我放下手里的燕窝粥,可惜了,这上好的燕窝,无人消受得起啊。然后,我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轻声交代了门外的侍卫两句,继续回书房干活。
李瑾涯处理完公文刚踏出书房没几步,我就瞧见那薛如萱袅袅娉婷地走了过来,在心底狠狠地偷笑了一把。
李瑾涯不是瞎子,自然也瞧见了他那优雅从容的侧妃朝他过来;他自然不是傻子,当然就明白了这就是我的“办法”,不由地瞪了我一眼。
我无辜地眨眨眼,您老当初不也是默许的么?
再说了,要压制豺狼的还真得要虎豹,用来攻毒的还真得是毒药。
“王爷,可真是巧了,臣妾正好做了一道莲子羹,想要请王爷尝尝,刚刚到书房,就瞧见王爷忙完出来了,不如,王爷去臣妾那里坐坐?”瞧瞧,瞧瞧,薛如萱道行果然比燕姬高出许多,燕姬是眼巴巴地将粥送过来,甚至连李瑾涯人影都看不到就被轰走了,而人家薛如萱则是在门口候着逮人,美食什么的自然不能带在身上,要放在自家的院子里,让王爷过去坐坐,这一来二去,中间又有多少暗波可以秋送,又有多少奸情可以发展啊……
李瑾涯又望了我一眼。
我立马用眼神发送信号,王爷,求配合……
不妙,薛如萱的眼光顺着李瑾涯的目光望过来了,我马上低头。
李瑾涯失笑,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他笑着对薛如萱道:“本王也的确许久没去你那里了,便过去坐坐吧。”
薛如萱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没有像燕姬那样喜形于色,只是微微一笑:“臣妾恭迎王爷。”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火焰,算是成功引到薛如萱身上去了吧?总算最后关头李瑾涯还是配合了我一下。
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让那个侍卫去跟厨房说一声,晚上不必送膳食到书房来了,因为王爷要去燕姬那里用晚膳。
仅此而已。
所以我说,燕姬,你斗不过薛如萱的。
哎……只是我这样做,也的确是激化了燕姬和薛如萱的矛盾,但愿……
我自嘲一声。我在做什么?什么时候竟然闲得关心起李瑾涯后院的女人来了?
呵呵,果真是我最近闲的慌了。
我摇了摇头,赶紧跟上李瑾涯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