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时代中文网 > 古代言情 > 九莲 > 章节目录 > 正文 20初遇
正文 20初遇
书名：九莲 作者：贝褥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8 字数：3432
我跑到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下坐下。
十年前的往事纷繁而至。
那正是是寒冬腊月。
我无意中撞破了皇后的秘密被发现决定逃出皇宫。
那时的我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五岁前，生活在王府里。五岁后，生活在皇宫里。虽然从小在金陵长大，却对金陵完全陌生。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什么是大军压境，什么是国家到了危难的时刻。却还是义无返顾地往外跑去。
而外面的世界，终究没有皇宫中那般无忧无虑，那般安全。在那陌生的街道，我只知道胡乱地奔跑。
感觉到皇后派出来的人正在马不停蹄地追来，我也只有朝着那陌生的北方跑去。
听说，北齐的大军已经攻下了南楚的九个郡。
我想，我要逃到那北齐去，南楚的皇宫我再也不要回来。
那时候，跑到前面却是死胡同，我一慌，就赶紧翻过了那堵墙，原来这是民宅。
我也顾不了这么多，就往屋子里跑，才发现这地方，竟然有这样多的房间，我想，我得躲起来。
随手就这么闯进了一间屋子。
然后，一把剑横在了我的面前。
那时的我似乎大呼了一句：“壮士饶命！”
我恍然，不禁苦笑起来。却原来，十年前，我初遇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原来，喊得也是这么有戏剧性的一句。这么说，难道……那日，从我闯进李瑾涯的马车时，他就已经知道我便是十年前骗了他的承诺的那个女孩？后来的告诉我这个故事，只不过是在试探我？
那又有什么用么？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候的我回过头去，看到了身后的少年，他整整比我高出一个头，眼神由冰冷变得愕然，大概他不曾料到，闯进来的只是我这么个小女孩。
脖子上的剑被撤去，我却听到有匆忙的脚步声。
那个黑衣少年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也发现了什么，就问了我一句：“他们是来抓你的？”
我点点头，顾不得了这么多，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大哥哥，你救救我！我不要被他们抓住！”从他的胸膛处传来的温热让我浑身一僵，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是如此冰凉。
那少年亦是一僵。
他将我从他身上拽下来，我有些不情愿，似乎是不愿意放开这温暖的胸膛，却见那少年指了指头顶的房梁：“你可能上去？”
我一喜，他竟是要帮我。那时候，我的轻功还不怎么高超，我只能慌乱地摇了摇头。
他却是死毫不迟疑，将我轻轻一提，把我抱上了房梁。然后他跃了下去。就在这时候，房门被粗蛮地撞开。
我在房梁上缩了一缩身子，让自己躲在阴影里，却侧着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下面的动静。
“各位不知何意？可是在下冒犯了律例？”那黑衣少年从容不迫。
那些大汉们里理都不理睬他，直接进屋来野蛮地搜索，什么柜子啊，床底下啊，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不放过，我只觉得心被提到嗓子眼，扑通扑通地直跳。可是看到那黑衣少年，却又隐隐地心安。
“各位这是干什么？堂堂天子脚下，竟然做出擅闯民居的事情来，还有没有王法！”黑衣少年似乎很是气愤。
“砰！”一个大汉过来，给他就是一拳。我又是一惊。他明明武功这么好……为何不反抗？
“哼，王法，你爷爷我就是王法！”说着，那大汉又在那少年胸口狠狠地打了一拳。
我有些难受地看着那黑衣少年，只觉得眼眶一片湿润，他这打不还手的……全是因着我的缘故？他是不想给我惹麻烦？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如此骗我害我，一个第一次谋面的少年却待我如此之好，这种反差，如何不让我感动？
我正伤心之时，忽见那少年倒在地上，朝我眨了眨眼。我愣住了，随即笑了出来，但又一想不能笑出声音来，就赶紧把手里的馒头堵在了嘴上。
原来他没事。真好。
“头儿，那丫头不在这里！”
“晦气！走！”那大汉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又踹了那少年一脚。那少年一声闷哼。
一大帮子人把能砸的都砸了，能摔的都摔了，浩浩荡荡地甩了大门就走，正如他们浩浩荡荡地来。
他们都走远之后，我的心渐渐平复，急急往下面的少年看去，却听那少年低低地叹了一声：“难怪南楚明明如此富庶，却这么容易被攻陷，果真是腐烂到骨子里了。”
我没太在意。是的，那时候的我真的不太明白他的那声低语。
只见那少年站了起来，仰起头望向我，然后——愣住。
我也随即呆了一呆，就这么将他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笑出了声音：“你这馒头，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嘴里还堵着那只馒头，顿时脸颊烧了起来。
我狠狠地咬了口馒头，一边吃一边含糊道：“吃，怎么不吃？跑了这么久，饿得慌。”
“不过话说，你这馒头，该不是刚才从我怀里拿的吧？”他挑眉。
我又有些愕然……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馒头。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你这小贼倒是好本事，本公子刚才刚刚买来的馒头，自己都还没有尝一口，却被你牵了去。”他往门边这么一倚，双手交叉抱臂，好整以暇地仰视着我。
我明白了。刚才我扑进他怀里觉得热乎乎的东西，就像把手贴过去，然后他把我放在房梁上之后，我的手其实还在上面，他往下一跃，就堪堪被我拽了下来，原来，这热乎乎的竟然是这馒头？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好心好意替我挡了灾，我还拿了他的食物，实在是不应该，应该把馒头还给他，于是我伸出手，把馒头向他递去：“喏，还给你。”
说是递去，其实，还是在半空中，他若是不跳起来根本拿不到。我忽略他额上跳动的青筋，自顾自地猜想他大概是懒得伸手拿了，就干脆大方地对我说：“看你这几日几夜没吃饭的样子，送你了。”
我一喜，就大大方方地享用了起来。
估摸着他是觉得看我吃馒头没什么意思，就干脆盘腿在床上坐着调息，却忘了将我放下去，我也不急，就这么趴在房梁上吃馒头。
“哎，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他闭着眼，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刚想开口，却硬生生地止住了。那时候的我，竟然也懂得留了一个小小的心思，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怯怯地问他：“大哥哥，你会保护我吧？”
我看到他睁开了眼睛，仰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我也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想，他长得真好看，比五哥好像还好好看一些。
“嗯，我会保护你。”他静静地说道。
我开心地笑了：“大哥哥，你真好。”又咬了一口馒头，只觉得馒头都变得甜丝丝的。
“哎，你要我保护你，你总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他嘴边扬起一丝笑意。
“我叫……”我看着那地上破碎的花瓶和那插在花瓶上的一支已经被踩烂的梅花，轻轻一笑，“梅花。”
再后来，便是北齐大军打入了金陵，南楚彻底覆灭，皇宫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将我的所有一切烧得一干二净。再然后，我在乱军之中逃窜，身上中了一箭，被不明人士所救，醒来后，已在一间破庙里。周围，全是空荡荡的一片。
从此，我不再是南楚的公主，只是一个寻常的十岁的小女孩阿九。
从此，十岁之前的一切，成为梦一场，随着那场大火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拒绝去回忆那十岁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于是，与那个少年的相遇，也被排除在外。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对于那场意外的相遇，终于，完全没有了记忆。
直至，那日，在王府之中，看到了李瑾涯亲手所绘的那幅画，被掩埋被遗忘的记忆才如洪水一般汹涌而来，一下子将我冲下了万丈深渊。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香囊，只觉得心被刀割着一样疼痛。
那时候，我为了自保骗他保护我，却原来他从那时候就已经许下了保护我的诺言。而我，自始自终不曾和他说过实话。
甚至，在给了他致命的一刀之后，还要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撕碎他那用拙劣的画技亲自绘下的画，编一个那样的谎言，试图，去刺激他，让他悔恨。
——“她是我的堂姐，九梅。她从小失了母亲，和我一起长大，那时候，她偷偷地溜出宫去，却最终被母后的人抓了回来，她和我说，她在客栈里遇到一个很好的哥哥。那日，我见到这幅画才知道原来，你说的梅花，是她。”
——“她死了。你带着你们北齐的大军攻陷了金陵的那一天，南楚皇宫的一场大火，将南楚的皇室全部困死在里面，除了我，无一生还。”
——“所以，王爷，你的梅花，你说你要保护的梅花，终于，如你所愿地，死在了你的手上。”
我想起那个时候，他的神情，他那满眼的绝望。只觉得浑身血液凝结，呼吸停滞。
他的绝望，其实，不是我想象中失去那个要保护人的绝望吧？也许……是因为到了那个时刻，我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个小女孩的缘故？
我真是个混账，不是么？
可是，事实就是，我是昔日南楚的公主，他是灭掉南楚的第一人，我们，自始至终，站在对立的角度上。
那一刀，我必须要刺。
李瑾涯，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容易死。
我以为，像你那样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你为何，偏偏就是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半年来，怎么也忘不掉，怎么也忘不掉你最后那句话！你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我后悔，惩罚我曾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也让我永远不再忘记你是不是！
——“终于亲到了……”
李瑾涯，你为何要死！为何你真的死了呢！
忽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时光仿佛忽然倒流，一直退到了半年前的那个端午。我在大街上亦是这般大哭着，面前，也是忽然出现了一双靴子。
我怔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