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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3待嫁
书名：九莲 作者：贝褥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8 字数：3090
李瑾涯走了。
客栈的作息在元宵之后，彻底恢复正常。每天还是这么人来人往的。
李瑾涯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出现过。他的出现就好像那道璀璨的烟花划过天际，划过之后，便了无痕迹。夜空立即回到最初的模样。
那一天，我打开房门的时候，闪过了一道人影，他闪得很快，但我还是看见了。
我平静地对着虚空说了一句：“离辛大哥，你出来吧。”
许久，只听得到外头风吹过树枝沙沙的声音，我瞧见了一身黑衣的离辛从拐角处出现。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模样。一身黑衣，手里提着剑，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离辛从来都是李瑾涯的影子，可是如今，李瑾涯走了，他却没有。
我看着他问：“他走了，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他还没来的及开口，我便直接自己回答了，又是一个问题：“他是让你保护我，还是让你监视我？”
他还是没来的及回答，我又接着说：“还是两者都有？”
果然见到他的神色微变。
我不给他半点开口的机会，继续平静地一口气说下来：“我说过我不会跑，我就不会跑，他到底在担心什么？还有你，我差点杀了你的主子，你对我难道不曾怨恨？为何还要留下来？是了，你又不好违抗他的命令。可是你身在这里，心早就飞到京城去了是不是？那你又为何还要留下来？可是万一因为你留在这里，你的主子在京城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不仅你将来会后悔，我将来也会后悔，说不定还会怨你为何要这么听你主子的话。我在这客栈里好好的，能出什么事情？我的功夫虽然也许敌不过你，敌不过他，却也不弱。我又有什么好让你保护的？”
阿酒我也能如此滔滔不绝，我自己都有些惊讶。约摸是被客栈里的说书先生小胡给传染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当然这里我可不是在贬低小胡，只是在强调人的生存环境的重要性啊。
大概是被我的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听得晕乎了，离辛的身形怔了怔，大概也是有些动容。
我叹了一声，道：“为什么你的主子不信我，你也不信我？你们为何就如此认定我一定会逃？”
他低下头，不说话。
“我阿酒向天发誓，绝对乖乖地呆在这里，除非李瑾涯回来找我，否则，我绝不踏出豫州城半步，行不行？”
他还是静默。我凝重地看着他，然后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要做的事情到底有多危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你还是执意不肯回去帮他，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我不说下去了，静静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他，恨不得从目光中冒出火焰来将他烧跑了。虽没有火，但这样的目光果然还是有效果的。离辛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朝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身影消失。
他那一眼的意思，大概是，珍重。
终于，离辛，也走了。
客栈里的人问起李瑾涯的行踪，我便回之以淡淡一笑：“他么，回家去办些事情。”
客栈本来就是来去匆匆，多的是那些来得匆忙，消失得匆忙的人。掌柜的他们也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古怪地瞧了瞧我，见我只是微微笑着糊弄他们，他么也就不多问了。
而林振却是不让我含糊过去。她严肃地看着我，凝重的视线逼视着我，道：“阿酒，你说过，你对他，是认真的。”
我点头：“是，我是认真的。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她的眼神上上下下地将我的神情大量了一遍，似乎要从中寻出什么破绽来，又似乎什么都没寻出来。她叹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心思怎地藏得这样深？”
我心中一怔，口里却是半点不饶人：“你这丫头，分明只比我大了几岁，偏偏要学那七八十岁的老头说话？”
她瞪我一眼。我们相视大笑。
笑着笑着，又静默下来。
我只是觉得，元宵节之后的林振，有些变了。也许，说的更确切一点，是那日放过花灯之后的林振，有些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反而，有些心事重重。
我用胳膊肘捅捅她：“阿振，你最近和五哥相处得怎么样？”
她苦笑：“能怎么样？他还是当我是个男人。”
我皱眉：“你为何不告诉他，你是个女子？你若实在是开不了口，我……”
她赶忙捂住我的嘴，眼里尽是黯然：“不能说。现在还不能说。阿酒，我知道你是极聪明的，定能猜到我有我的难处。这件事情，定要你嫁给我之后，我才能说，我的女子身份，也只有你嫁给我后，我才能大白于天下。”
我默默地瞧着她，点了点头。
每个人，自有自己的难处。
“啊！”她忽然大叫起来，来掐住我的脖子，“混账！你那个王公子走了，谁来抢亲啊？！”
我赶紧扒开她的魔抓，道：“还抢什么亲，到时候礼成之后你直接宣布自己的身份不就行了？你难道还指望着我再去寻一个男人来么？到时候，只怕我五哥会杀了我的！”
她捏了捏拳头，有些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妥协道：“那也只能是这样的……”
那日之后，林振就很少来看我，来看我，也只是匆匆见我一见，便去忙了。
五哥亦来找过我一回。
我曾经和五哥吵过一架。五哥那会儿天天亲自来给我送饭菜来，在客栈闹的很轰动。可是，我却执意疏远五哥。
李瑾涯承诺过不会伤害五哥，可是，我却另有自己的担忧。我自己早就是泥菩萨过江，如今却牵扯出一个五哥来，万万不能让五哥的身份被有心人士知道。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我马上离开豫州，离开五哥。可是……我答应了李瑾涯要留在这里等他，也答应了阿振要帮她。我让五哥不要再来找我。他的苦笑，他的背影让我心隐隐作痛。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只有一个忍字，和一个等字了。
那一次，五哥穿着简陋的粗布麻衣站在我的面前，自从上回吵过之后，五哥清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我看的心疼，却只能强行忍住内心的纠痛。他站在那里，注视我许久，终于开了口问了一句，却让我胆战心惊。
他问的是：“阿酒，你当真要嫁给他？”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虚弱。而这句话，和那日李瑾涯忽然出现在我的房门口时问的，竟是一模一样。
我微微不忍地调转视线，点了点头：“是，我定要嫁给他。”心中却越发苦涩，林振啊林振，这回你可真真害苦了我！
他笑了，笑得一点也不好看，那是在强颜欢笑，他问：“你现在，过的好吗？”
我用劲点点头：“我过的很好。”
“那就好。”他笑了，黯然地转身，离开。我想要去拉住他，却还是忍住。只看到五哥清冷的背影。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变得这么消瘦？
五哥，你应该明白我的苦心啊！
我朝他喊了一句：“五哥，出嫁的那天，你一定要来参加婚礼！”
我知道这也许对他是一种打击，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找了我十年，可是，等来的却是我的疏远和我嫁给别人的事实，他会怀疑，自己找我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他若不来，林振的一揽子计划岂非全部白费？他若不来，他就只能通过别人的嘴里得知事情的真相……
他的身子一僵，道出了一个“好”，蓦地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五哥，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愿意，你因为我受到半分牵连……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而我，也是控制着自己不去找他。我想，我若是狠下心来，我可以比谁都绝情。
我便在客栈里专心地酿酒，专心地等。
等林振来娶我，亦是等着……李瑾涯来娶我。我等着等着，竟然变得有些呆滞。总是抬头望着蓝天，数着多多白云发呆出神。
我等你用八抬大轿来娶我……
这句话，是我自己说的。我分不清自己是敷衍李瑾涯多一些，还是真心多一些……若是李瑾涯能活着用八抬大轿来娶我……那时候的他会是什么身份……不是王爷，不是已死之人，而会是……
我闭上眼睛，不敢想象下去。
如此得不真实。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一天若是真的到来……不，不会来的……我只是用自己的私心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罢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从此，做一个平凡的人……”
阿九，活着，真是太累啦，可是，我还是要活着……
阿九，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我让曹大哥和王梁帮我留意京城里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心，也越来越烦躁。我常常会一不小心摔了一坛子酒，看着满地的碎片和刚酿好的酒心痛不已。
王燕看到了，就笑我是迫不及待地想嫁给林镖头。我只能笑着默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