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
“春萼,将伤了少爷的人交出来,此事就一笔勾销,否则……”
春萼轻倚扶栏,把玩着手上戒指的手指一顿,抬眸,目光带着森冷的笑意,“否则如何?”
那人冷哼一声,恶声道,“否则就砸了这凤楼!”
春萼轻笑出声,纤足一点,便只见一只绿色的美丽蝴蝶轻盈地跨过雕花木栏,缓缓落下,扬起的裙摆乱人心神,嘴角的淡笑更摄人心魄,两个冷峻的青年立刻取了一张软椅,春萼优雅落座,接过边上人地上的香茗,轻抿一口,润泽的唇带上水光立刻迷了一众人的眼。
那精心装点过的舞台上,绿衣女子一派慵懒,倾城的容颜令站在一边的侍从黯然失色,却又不会过分地突出,与周遭的一切交映互衬。
不愧是凤楼第一人!
“光说不做么?”
淡淡的话语从浅粉色的唇中吐出,柔声中又带着凛冽,一丝嘲讽萦绕,清丽的嗓音悦耳,说出的话却令来人羞愤难当。
她真以为不敢?!
“既然你不肯交人,那这帐只好算在你头上,今日我若不砸这凤楼,他日凤楼定当得寸进尺!来人,砸!”话说到份上,他若再言语只能是示弱。
“是!”
春萼不语,只是冷眼看着那些人,嘴角勾出一抹嘲讽。
“砰,砰,砰……”重物倒地的声音配着一声声惨叫,让周围看好戏的人都没来由觉得心惊。
“春萼,你这是什么意思?”
春萼挑眼看他,嘴角提了提,“你要砸,我便让你砸,只是你的人本事不济,怪得了谁?”
“你!”那人明显是气极了,对春萼怒目相视,“原来凤楼的人竟如此不讲道理!”
春萼挑眉,墨色的眸子中浮现出一丝兴味,“那便来说道理,刑公子欲轻薄于我,他可有承认?”
“胡说!我侄儿何时碰过你分毫?”
“他若碰到了,又岂还有命活到今天?”春萼淡淡道,眼中一丝冷芒闪过,虽然没有碰到,那神态动作便已让她厌恶反感至极。
刑嵬冷笑一声,“不曾碰到,何来轻薄?”
“刑四爷,您年纪大了,我家主子说的是欲要轻薄,您方才未听见吗?”一个戏谑的声音由远而近,只见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款款从台后走上,来到春萼面前,替春萼将茶水斟满,将手中茶壶交给一旁侍从,在春萼身后站定,才正眼看刑嵬,“还是说您便是这般讲道理的?”
“你是什么人?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紫苜最见不得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正要反驳,却见春萼轻轻抬手,便合了嘴,只冷眼看着刑嵬。
“四爷这话便不对了,她是什么人,说不说得话,自是我春萼决定的,四爷这般说,便不觉得有越俎代庖之嫌么?”
刑嵬一时寻不到说辞,哑了片刻才道,“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但你的人伤我侄儿,你凤楼今日必须给个交代!”
紫苜一见这人这般不会说话,倒是觉得奇了,心里还觉得有些好笑,嘴上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他来丢脸的么?
“四爷可还记得凤楼的规矩?”
刑嵬皱眉。
春萼笑,拍了拍手。
立刻有一青年拿了一份卷轴,打开。
“紫苜,给四爷念一遍。”
紫苜未看一眼,却已轻启朱唇,清脆的声音落入所有人耳中,“客无贵贱,银无巨细,只求你情我愿,若有人撒野耍泼,死伤不论。”
只字未错。
刑嵬眉头更紧,双目充血,这意思便是活该刑战被废了。
春萼微微侧身,斜睨了刑嵬一眼,“四爷,刑公子欲轻薄与我这姑且不论,更是在凤楼当众耍泼,我未取他性命,也是看在他爷爷的份上,今日你又来闹事,念在你是关心则乱,我也不好锱铢相较,道歉便不必了,凤楼还要迎客,四爷该回了。”
紫苜紧抿着唇,生怕自己稍不小心便泄出笑声,主子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刑嵬本就是一介武夫,不善言辞的他气红了脸却说不出话,边上的人见状立刻小声道,“四爷莫听她瞎说,她这是误导您呐,您不必理她,只管动手砸了这凤楼便是。”
“是啊四爷,只要您出手,小的们便定能将这凤楼砸个彻底。”
刑嵬心思一转,觉得甚有道理,冷哼一声,右手便握了一把巨剑,气势一凛,确是有了些微高手风范。
春萼挑眉,武夫就是武夫。
“四爷是存心不想让凤楼做生意了吗?”目光微冷,春萼将手中的茶递给身边的侍从,起身,示意另一个人撤了软椅,垂眸,修长的手指抚了抚手上的戒指,再抬眸,朱唇间溢出的话轻柔异常,“四爷可要想好了。”
未回一字一句,刑嵬将巨剑侧斩而下,一张无人的桌子便被剑气劈成了两半。
“十个紫金币。”
紫苜立刻勾起嘴角,“是,紫苜记下了。”
毁坏了凤楼的东西,岂有不赔之理?
刑嵬也不再客气,又是一剑,精致的雕花檀木桌子便又碎了一张。
凤楼的人这次却没有再阻止,只是静静等着他们的主子发话。春萼冷眼看着刑嵬砸了又一张桌子,桌上的酒食洒落一地,嘴角的弧度不减。
直到刑嵬一剑斩向凤楼的大门时,春萼才抬了抬手,立刻便有一个极快的身影从暗处冲出,同样是一把巨剑,将刑嵬的剑拦下,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冲击产生的巨浪扬起在场所有人的头发。那个人带着一张银质的面具,看不清脸,身形偏瘦,握着巨剑的手白皙异常,刑嵬心中一动,竟然如此轻易接下了……
“凤楼需要换些更好的桌椅,但这门面,就不劳烦四爷动手了。”春萼向那带着面具的男子略一示意,那男子便收了剑,立在一旁,琥珀色的眸子不带一丝情感。
刑嵬转身怒目相视,而后目光一凛,直直攻向了站在一旁的男子。
春萼冷哼一声,“刑四爷,凤楼的规矩你可是听了便忘了?”
刑嵬还是不理会,手上动作甚至更猛了三分。那男子没有什么还击的动作,只是不动声色化解了刑嵬劈出的剑气,只防不攻,保护着凤楼的东西不被破坏。
刑嵬的手下人见刑嵬攻势猛烈,而那面具男子却只是被动防御着,立刻大声呐喊起来,反观凤楼的人却都沉默不语,似是失了气势,却没有一人露出担忧之色。
紫苜见那群宵小之辈面露得意之色,不由冷笑,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果然也是不喜。
刑嵬见久攻不下,心道不好,正想发狠,却听到春萼冷然的声音。
“死伤不论。”
那面具男子一听,气势一变,招招狠辣非常,两人斗气相当,招式却是完全不同,刑嵬虽历练过一段时间,却比不得这男子,一招一式杀气尽显。
外泄的斗气却未损坏凤楼的一分一毫,众人才发现,这凤楼中还有高手,恐怕是不止一个。
刑嵬毕竟是世家公子,便是实战,也不见得有多凶险,那面具男子却不然,那冷然的杀气定是生死间磨砺出的,单这一点,便注定了刑嵬的败局。
不多时刑嵬身上便带了伤,那男子黑衣上也沾了血,杀气却更浓,两人身上的伤更激起了他的血性,一出招必然致命,并且不计代价。
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刑嵬渐渐有些吃不住,也生出了退意。
一迟疑,面具男子便抓住了这时机,硬受了一剑,欺身上前,趁着刑嵬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时候,那泛着冷光的巨剑便到了刑嵬眼前。
刑嵬已经能感觉那凛冽的剑气,脸上甚至渗出了血丝,但在那气势的震慑下,无法蓄力的自己竟只能看着,直面那——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