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刑玥坐在案前,小小的手握着刀叉,面前摆着一块烤肉,她愤恨地看着那块烤肉,似乎当它是那个只会惹她不开心的小鬼,刀叉比划着,似在考虑从何下手。
与她同来的是刑战与刑嵬,刑家能主事倒是一个未到。
“我在这里等你。”离魅松开手,并无不快。
他们互相属于彼此,却又不该受困于此。爱,并不是束缚,只是牵绊。
白夜起身,又弯腰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温柔,温热。冷漠的目光扫过周遭,嘴角的浅笑也带上令人心颤的冷意,是宣誓,也是警告。
她不是只有一张脸,登不上台面的女子,不是公子赤的新宠,那些审视的目光,那些阴冷怨毒,她不想理会。但这个人是她的,容不得别人觊觎!
待白夜走远,离魅嘴角的笑已带上完全的疏离,让某些蠢蠢欲动的人复又犹豫起来,却终还是有人敌不住内心的渴望,磨了自家的长辈一同走了过来。
文漠放下筷子,在心中轻叹一声。
他早就知道,他的公子整日穿一身红衣,便是生来招蜂引蝶的。
白夜走进内院,楚文轩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低着头,小小的身影是寂寞的。
她在他身旁,也不说话,只是将人揽进了自己怀中,楚文轩伸手抱住白夜温热的身躯,许久才闷声道,“白夜哥哥——”
他很难过。
原来有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和发生在自己身上是真的不一样的。
先天聪慧也是一种苦痛。
“轩儿还小啊。”
楚文轩抬头,眼睛通红,却无半分泪痕。白夜轻叹,“每个人都会经历苦痛,也会好起来,也许需要一年,也许只需要三天,”她顿了顿,“但也或许,一辈子都好不了。”
“但人总是要活着的。”
“轩儿才十岁,还会有许多际遇,还会经历更多,会慢慢明白的。”
“会好吗?”楚文轩不是懦弱的人,只是疼痛来的那么突然,所有的打算建树终究比不得现实的残酷。
白夜笑着摸摸他的头,“当然会。只要问心无愧。”
“如果轩儿从未遇见她,会不会就好了?”
“遇见她是幸运啊,”白夜对上楚文轩迷惑的眼,“无论结局如何,遇见一个人,爱一个人都没有错,那种感觉很好,不是吗?”
楚文轩愣了愣,“是爱吗?”
白夜抓过楚文轩的手,放在他胸口,“你问问它。”
楚文轩垂下眼,他的心跳在掌下清晰异常,他才十岁,和她一起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爱吗?
他也可以说爱了吗?
两个那么小的人,也算懂了吗?
她也明白这种心情吗?
“即便不是爱,喜欢过一个人,也足够了,”白夜握住他的手,把小小的手掌包住,“等你长大了,也许你还记着她,也许你遇到了另一个人,你要记住这感觉,它是美好的。”
是美好的吗?
他呆愣地抬起头,听见不远处大厅突然吵闹起来。
白夜拉着他起身,“要勇敢,既然已经做出决定,既然已经无法挽回,何不断个干净?”
断?
“走吧。”松开手,白夜率先走向了那似乎发生了什么的大厅,楚文轩迈开一步,踉跄了一下,不知是坐的腿麻了还是不愿……
白夜似无所觉,却在楚文轩紧赶上的时候扬起了嘴角。
她信这世上有爱,有幸福,正如她与离魅。却更明白这个世界的无奈,跨过去了,就过去了,跨不过去——是炼狱。
“抱歉各位,楚家与刑家有些恩怨要了结,还请无关的人先行离去,以免误伤。”
白夜行至离魅身旁,原本缠着离魅的人本就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被白夜冷漠的视线扫过,心内更泛上一层寒意,忍不住退开了些。离魅用眼神询问白夜,白夜看了一眼有些狼藉的地面,又扫过褪去平日天真的小家伙,拉了离魅的手,“可惜了这一桌好菜,走吧。”
离魅笑,反握住白夜的手,也不管在一旁尴尬万分的仰慕者,待人走得门口宽敞了些便迈开步子。
楚风身体不适已经回屋,倒看不见他的神情了。楚维不见踪影,那这一切便是楚喻,和那小鬼的杰作了。
到底是动手了。
坐在马车上,离魅拥着白夜,“那小鬼也有这般神情,倒是稀奇。”
白夜揽了离魅的腰,埋首在他胸前假寐,“问世间情为何物……”
“一物降一物。”离魅将下巴抵在白夜头顶,微微眯起双眼,贵族家的孩子,多是爱而不得的。
楚文轩那样的小鬼,到底也还是在心里放了一个人。
放了一个在往后想起来都会痛的人。
“……”白夜轻笑了一阵,闭了眼,呼吸渐渐绵长,柔柔地在离魅胸口,让他的心也这般温柔了。
再聪颖的人,在情字面前也无法可施,但只要认定了,甘愿了,也没什么。
是苦是甜,是断是留。
唯有承担。
不相干的人在白夜与离魅离开之后也不再逗留,相比于楚家与刑家的恩怨,那个人再次出现才是最为紧要的事。
白夜。
这个名字或许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却曾是那样特殊的存在。
这个人未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却曾是神殿与暗殿追杀的对象,她的身份,她的名字,都是禁忌,后来传出她自称白夜,大家也默认了这名字。
消失了三年的人回来了,成了公子赤的妻子,两人在寿宴上那般神态,足以说明什么。白夜不再是当年的不详,离魅也成了如今的公子赤。
越来越麻烦了。
“楚喻,你这是何意?”刑嵬将两人护在身后,大剑握在手中,大厅静谧异常,气氛已是一触即发。
楚喻轻轻笑起来,“我们两家素来有恩怨,如今该是解决的时候了。”
刑嵬脸色一变,“你们做了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楚喻挥了挥手,蓄势待发的几个剑士立刻对刑嵬展开了攻势。刑嵬身手再好也是一人,更何况还要护着被废了修为的刑战和十岁的刑玥。
不多时便被划了数道口子,刑玥红着眼挥着魔法棒却只是徒劳,她终于停了手,法杖摔落在脚边,呆呆地望向楚文轩,“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