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犹如厉鬼。吓得夏雪乐一个激灵,愣在原地。
车子一路滑行着,打开车门,一个人从车上掉下来。车门关上的瞬间,夏雪乐清楚地看到一个女人的眼睛,那样不甘而又不舍的眼神。紧接着,车子一个急转弯消失在视线里。
夏雪乐拼命捂着嘴,没有叫出声。天色还不算太晚,路上有零星的路人,但他们都唯恐惹祸上身,四散逃开。转眼间宽阔的街道上只剩下夏雪乐和那个浸在血泊中的人。
夏雪乐也想赶快离开,抬起腿,眼角却不停地跳动起来。“你果然还是不允许我就这样扔下那个人不管!”她叹了口气,脚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雪乐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手碰了碰血泊里的人,那人睁开眼睛,微微地笑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歉意和疼惜,“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看到他的眼睛,那样柔和的眼神,夏雪乐砰砰乱跳的心竟然还平静下来,“伤成这样,竟然还有闲心考虑别人,你这个人真奇怪!”下一秒看到他胸前的伤口,伸手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气若游丝。
“糟了!”她心里惊叹道。跺跺脚,扶那个人坐起来。想了想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那人身上,叫了一辆出租车。
医生解开衣襟,看到他胸前的伤口,脸色大变,“你赶快把人带走,不然我们要报警了!”
夏雪乐听了这句话,火红色的马尾一甩,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子,“我一个路人都知道拔刀相助,你一个医生竟然袖手旁观!”
医生一米八的个子被她拽着,迫不得已低了头,“不是我不想救,如果我给他做了这个手术,可能会惹上大麻烦的!”
“麻烦?你竟然因为怕惹上麻烦就见死不救!我打死你个王八蛋……”夏雪乐越想越生气,随手拎起一把椅子,照着医生就要砸下去。
一直昏迷的人,拉住了她的衣角,“医生也有他的难处,我没关系的……”他那样虚弱的气息,抓着她的手却那样用力。
画得像熊猫一样的眼睛,仔细地盯着躺在担架上的人,这个人担心自己受惊,害怕医生为难,唯独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脾气!
她忽然气馁,“算了,我不跟他计较就是了!”听到这句话,抓住她的手一松,轻轻垂了下去。
夏雪乐松开医生,拉起那个人,“你给我听着,你想死我不拦你,但是我那么辛苦地把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弄到这里,打车费还是我出的呢!你说什么也得撑着一口气,把欠我的,还给我才行,我从来不赊账的!
那个人却仿佛在刚才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落在她手中。夏雪乐回过头,看着医生,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眼神。对面的医生竟然向后退了一步,哆嗦着开口,“他中的是枪伤,在没有人能证明他身份以前,我们不敢……”
夏雪乐却突然松了口气,“白痴,如果他是坏人,还会替你说话吗?”她叹了口气,一脸高深莫测地向医生招招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告诉你,他是警察,在执行秘密任务时受了伤,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你明白了吗?”
医生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吩咐着,“快准备手术!”
急救室的红灯闪烁,夏雪乐坐在长椅上,伸手抚上已经安静的眼角,“现在你满意了?”她像小孩子撒娇一样,愤愤地撅起嘴,“总是给我添麻烦……”
没有人回答,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看着走廊的尽头,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雪乐突忽然低下头,伸手捂住脸。
————————————————————水龙头哗哗地响着,夏雪乐看了一会,把双手伸入沁凉的水中,血色化开,氤氲在池底的白色瓷砖上。夏雪乐皱起眉头,这个人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洗过手,夏雪乐又打了盆清水回去,病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受了那么重的伤,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反而异常的纯净安宁。
夏雪乐把毛巾浸在水里胡乱地揉了两把,捞出来,托在手心,看着水线从指缝间流落,想象着自己拿着毛巾一下拍在那人的脸上痛快,不由得意地笑出声。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她赫然发现,刚才还昏睡着的人,居然用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看着她。
夏雪乐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指着手中的毛巾,呵呵笑起来。
“谢谢你!”那个人的声音那样不惊轻尘的好听。
这是他说得第三句话。加上前面的两句一共不过30个字。夏雪乐的心却轻轻一颤!
七十九个小时后,她竟然还记得,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甚至还记得他眼神中的歉意和疼惜。食指不由抚上眼角,“我还以为除了你以外,我再不会记得别人说过什么!”
看着他因为自己自言自语而错愕地眼神,夏雪乐把湿淋淋的毛巾扔回盆里,冲他伸出手,“打车费72,吵架费99,精神损失费81,一共252,你给个整数就行了,250。”
夏雪乐仰起脸,火红色的烟花马尾甩在脑后,“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面的人静静地点了点头,夏雪乐无可奈何地掏出一张身份证推到那人面前,指了指上面的照片,“喏,这是你。”
“古咫。”那人念出声,音如雪落,清而不淡,冷而不厉。 夏雪乐听得心旷神怡,一下蹦到他的床上,双手托住下巴,“声音很好听,人长得也很好看,名字也马马虎虎……谁会忍心对你下手呢?”夏雪乐思考着医生的话,“病人有可能因为重伤过渡,加上受到严重的心里刺激而失忆。”
夏雪乐突然伸手点了点古咫的额头,“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是谁打伤了你?”
古咫摇摇头,看着她认真的眼睛,轻轻问了一句,“这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啦!”夏雪乐跳起来,“万一你被仇家追杀,我就这么把你带回去,不是很危险!”
“你肯带我回去?”
“不不不……”夏雪乐连连摆手,“你来历不明,有钱又多金,我可不想惹上麻烦。”她掏出从古咫身上找到的银行卡,“赶紧把欠我的帐结了,你不会连银行卡的密码都忘了吧?”
古咫把银行卡退给她,“这个送你了,密码是911229。”
夏雪乐抱起手机,“9-1-1-2-2-9,我就不信……”话没说完,系统已经自动登录。“密码竟然是真的!”夏雪乐看着屏幕上的余额提示,瞪圆了眼睛。
良久她才有所反应,高兴地裂开嘴,将银行卡退出小心地收在兜里。“无功不受禄,我就看在这张银行卡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收留你了。不过你得负责所有家务,我可不养闲人。当然借宿费是绝对不能少的。”
看着掩在卷发下的娃娃脸,偏偏要装出一副小财迷的样子。古咫的笑容越加温和,“好啊!”
————————夏雪乐光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古咫不厌其烦地把她丢掉的拖鞋再一次捡回来,放在她面前,“女孩子,脚凉不好。”
夏雪乐满心的不愿意,看着古咫一遍又一遍的坚持,又不好无理取闹,十指绞来绞去,终于让她想到借口,“不是我不想穿,你看看这花样,太难看了。”
第二天放学,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放着一双邦妮兔拖鞋,淡粉色的小兔子,耷拉着长长的耳朵。可爱极了。
夏雪乐撇了撇嘴“幼稚。”一双脚却欢天喜地的塞了进去,拖着那两只粉色的兔子,在屋里来回地蹦跶,甚至出门也不肯脱下来。
但是没过几天,新鲜劲儿过去。邦妮兔又被扔到了一边。古咫看着被扔到一边的邦妮兔,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开门走了出去。
夏雪乐以为古咫终于放弃了,高兴地一蹦三尺。从冰箱里拿了古咫为她自制的酸梅汤,跳到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起了动画片。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古咫还没回来。夏雪乐有点发慌,不会是一生气走掉了吧!无名的火一起就冒头,“走就走,我还不稀罕呢!”手里的遥控器砸了出去。
古咫恰好在这个时候走进来,遥控器不偏不倚地砸在他额头上。
夏雪乐知道自己惹了祸,乖乖地从沙发上走下来,找了一圈却没发现那双邦妮兔拖鞋。
“不要找了。”古咫笑着从门口让开,两个人扛着一卷地毯走进来。
古咫捡起地上的遥控器送到她手里,“饿坏了吧,我去做饭,你坐在沙发上等一等。”听古咫的语气,一点不高兴都没有。夏雪乐就像那只邦妮兔,耷拉下脑袋,没了脾气。偷眼看古咫的侧脸,似乎砸得不轻,好像都流血了。从抽屉里翻出创可贴,冲古咫招招手,“你过来。”
古咫走过来,弯下腰,“怎么了?”
夏雪乐拿出创可贴,看了看他的额头,果然破了好大一块皮,小心地贴上去,“我这个人可是恩怨分明的!”
“我知道。”古咫微微一笑,夏雪乐就愣住了。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呢!
饭做好了,地毯也铺得差不多了,纯白的波西米亚羊毛地毯,厚厚的铺了一层,夏雪乐踮着脚踩上去,又轻又软,如在云端。
古咫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夏雪乐开心地在上面又蹦又跳,陪着她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