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李助理,阿姨出什么事了?”
后车座的窗户退了下来,蒋瑞生妈妈一脸慈祥的看着墨墨,说:“墨墨,我没事儿。你先上来。”
墨墨暗松一口气,同时面带狐疑的上了车,“阿姨,怎么回事儿?我还以为您……”
“呵呵,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墨墨看着蒋瑞生的妈妈,高高盘起的头发,一丝不苟,淡妆画的很精致,纯白的的套裙,枚红色的爱马仕,感觉到墨墨的注视,蒋妈仍然直视着前方,“生子说要先和你登记注册,等你毕业之后再操办仪式,你妈妈不在这边,阿姨陪你做一下婚检,墨墨,你也不用害怕,现在都这样,你嫂子进门的时候也是我陪她去做的婚检,检查一下,对对你也有好处,嗯?”
蒋妈一边说一边握住墨墨的手,可是墨墨的心里却越发的凉,一种强烈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家人都这样,无论真相是什么,最后的结论一定是为了她好。
“阿姨,蒋瑞生知道吗?”
蒋妈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了计较:“……我之前提过,但是没具体说是哪一天呢,怎么了?”
“没事儿!”墨墨低下头,右手绞着裙子的下摆。
蒋瑞生知道,知道今天要做婚检,所以他今天电话打不通,所以他会放任自己回学校,他说过早饭……婚检要空腹,蒋瑞生,你何时信任过我?
酸楚的悲凉的感涌上心头,叫嚣着疼痛。
从婚检科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阿姨拿着墨墨的体检报告和医生讨论什么,“墨墨,过来。”
“小丫头,你啊,身体挺好,嗯,但是得注意冬天别再受凉了,阴寒体质不好好调节,不容易受孕,你年纪还小,没关系,慢慢调理,会养过来的。”
“吃点中药吧,李院长。”阿姨抢在墨墨的前面问道。
“也好,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小姑娘都有这毛病,注意点就好了!”
李助去拿药了,墨墨跟在阿姨后面往大厅的门口走去,“吕小姐,等一下,这个……”,刚才给墨墨做生殖器检查的的女医生追了出来,交给墨墨一张化验单,“这是?”墨墨看着检验报告,该拿的化验单都拿了,这是什么?
“……淋菌涂片检查的结果,没什么问题,别担心。”女大夫拍拍墨墨的肩膀说。
“谢谢。”
墨墨定在了医院的走廊里,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墨墨?”
蒋妈转身看着已经落下一段距离的墨墨,开口喊她。
墨墨走过去,把手里的化验报告递给蒋瑞生的妈妈,脸上的表情让人说不出来的寒凉。
蒋妈看了一眼手里的报告,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刚才李院长问她要不要检查淋菌涂片时,她就随口答应了,想想检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谁知,“……墨墨”
“走吧!”墨墨轻挑起眉尾,笑到妥帖。
“走吧。我让人给你把药煎好,然后你回家热一下就好,记得,每天喝两副。”
“阿姨,您先回去吧,我学校还有事儿,打车走就好了”,墨墨站在车子的前面和蒋瑞生的妈妈告别,说完轻轻点头颔首,径直走向了马路旁边拦车。
“哎,到底谁欠了谁?小李,去生子公司。”
蒋妈看着车窗外走马观花的繁华景象,想起第一次看见墨墨资料室的惊讶,当时她对墨墨是动过别的念头,可是儿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之了自己的行动,当天晚上就回了老宅,撂了一句话:“……大姐可以做的事,我也可以做到!”
她不能让女儿的悲剧发生在儿子身上,如果分不开两人,那只能让秘密永远能成为秘密!
“姑娘,去哪啊?”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墨墨,从上车开始,她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
去哪?墨墨心里默念着,她想回家,可是,哪里才是她的家?
“姑娘?”
“师傅,麻烦你去机场。”
雏鸟始终要回家的,她想爸爸了,想妈妈了,也想姐姐,如果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她经历什么,一定会抱紧他们的小幺,细细的安慰,摩挲她的头顶,告诉她:没关系,爸爸在你身边。
蒋瑞生说她是父亲娇养的花,“……从来都不曾让人走进你的心,你害怕!孤独每时每刻都伴随着你,你渴望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又害怕付诸真心后遭遇的变故,所以你封闭自己。你仅存的发泄方式就是画画。你不让我看你的画,因为害怕我看穿你。阴暗,自私,纠结等等——你的内心即愤怒又浮躁”
“……如果你说我是趁人之危,对了,没错。可是你能选择的,而且你明白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我想帮你,我要你的心还要你的心甘情愿,你觉得我很自私,可你不要忘了,你今天的选择也很自私,我们本就是同一类人。你骨子里的骄傲和漠然从来都不曾改变过。你也没想改变,对于你来说,这些廉价的骄傲是你仅存的可以证明你是曾经的那个吕墨,那个自信可以对人生做出选择的女孩,可是现在那些自信对你来说只能是奢侈品,所以你把自己伪装起来”
墨墨在三年前就明白了一件事:选择不是二选一而是抛弃一个!
她选择了蒋瑞生的权势,抛弃了自由!
墨墨靠在椅之上,最近的航班在晚上7点。夕阳西下的时候,万物归于平静,夜静谧的像是封闭在一个大盒子里,让人不知所措;回忆深深浅浅的烙在心口上有的疼痛有的温馨还有的狰狞!
心,太疼了,疼的发泄不出来,她好像已经学会了如何压抑住心中的苦楚,独自一人时,卸下了所有的壳,其实本就不坚强,是个胆小且懦弱的人。
心,太难受了,没有办法呼吸,那种难受是慢慢的,日积月累,沿着自己的经络渗透到自己的整个神经,只觉得连血液里都流着这该死的味道。
无限的悲凉,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拉着墨墨一起往下沉,看不见底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想伸手抓住点依靠却始终徒劳。
要忘记太痛苦,生生的撕开她的心,剜除墨墨的骨血。
身边的椅子有人缓缓的坐了下来,一声轻叹,把她拉近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有檀香和葡萄柚树林的味道,怎么就摆脱不掉呢?
“想家了?”身边的男人问的轻缓,听不出情绪。
无言,沉默。
“下个周,下个周我陪你回去,嗯?”男人抽走墨墨手里的机票,和缓的低述。
抽气,轻吐。
“呼……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
心疼到……累。
“墨墨,我以后不管你了,想去哪就去,好不好?”
氤氲的眼角。
“墨墨,你太犟了。”
无声的眼泪。
“妈妈今天,墨墨,对不起……”
冷凝的气氛。
“墨墨,求你,别这样,我知道今天……”,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知道她会生气,但是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凉薄的人生。
“蒋瑞生,你就放了我吧……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沙哑的嗓音伴随着抽噎说了出来。
“蒋瑞生,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好不好?”
“我好累,连疼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不喜欢你,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你妈妈。”
蒋瑞生抱住墨墨,在她的身后缓缓摇着头,现在要他怎么放手,妈妈告诉了他真相,还要他怎么放手?
帷幔揭开,原来,他们之间的纠葛那么长,藤蔓般覆过自以为陌路的曾经,蜿蜒至茫茫的将来……
当年他的权势之争,被牵连的无辜家庭,他亲自飞去巴黎欧从警局接出来的孩子,竟然就是自己发誓要疼惜一辈子的墨墨!没有办法改变的命运,付出的是永逝的忏悔;本不应该如此发展,可偏偏就是发生了,不应该是念想,却变成了曾经……
他从妈妈那里拿到了墨墨在巴黎的一份很详细的资料,他会把掩埋掉所有的真相,让所有知道的人都闭嘴,墨墨,他会用一生去呵护去疼爱,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法回头了!
当他看见资料里穿着蓝白病服女孩那无辜害怕又像是在求助的眼神的时候,心被一把钝刀硬生生的切开了,他愤怒,这种愤怒没有办法平息,因为那已经无可改的发生了,他的权势金钱在一段冷凝的记忆面前变得无比廉价;当他看着照片里她好似魔怔了一样手持手术刀把那个猥亵她的医生的生殖器割下来的时候,堂堂七尺男儿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到底对她犯了什么罪?当他看见照片里那个被异国警察带上手铐押往警车的女孩的背影时,心里的那座铜墙铁壁版的高楼轰然崩塌……
妈妈说要把这个女孩控制在手里,因为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把利器,会刺穿他们蒋家的心脏,换来的是他疯狂的咆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为什么要让他饮鸩止渴?
冷静过后,面对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和电话里的忙音,蒋瑞生第一次失去了冷静和自持,慌乱的只想快点找到她。
钱航打过电话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钟,小家伙用身份证买了回家的机票,在那一秒钟他就知道绝对不能让她上飞机,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就是他们之间的终点!
蒋瑞生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的疼,细细密密的渗了出来。
“墨墨,对不起……”,他做不到也放不了手。
在他身边他会用尽力气弥补,会把她心中的伤养成情,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