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这个人怎么看?”屋里传出曹操的声音。
“我觉得传说跟现实的差别也太大了。”这是曹洪的声音。“他好像没有哪一点像是神仙。谁都可以绑架他,谁都可以追杀他。他既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遁地隐形,或者变化成其他人形或者野兽什么的。被人追杀的时候他还需要抢马,抢不到马的话他就只好提着两只裤脚逃。”
“啊哈哈哈哈。”曹操一阵放声大笑。我在窗外也跟着偷笑了一下,想不到曹洪竟是这样看我、这样笑话我的。“提着两只裤脚”,这家伙把我形容的也太惨、太狼狈了吧?不带这么损人的。
“其实不用怀疑,他有可能是受伤太重,功力没有恢复。”曹操说道:“赵云追得太急就被他打死了宝马‘白龙’。”
“我用弓箭也能杀了他的马。”
“名满天下、万人莫敌的常山赵子龙岂是你能轻易用弓箭对付的么?”曹操不屑地严厉驳斥道,他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过重,换了个腔调说道:“我们后来找到了那匹马,是被洞穿前胸,击碎心脏而死的。跟当年镇妖塔上那些人的伤口一样。”
“主公,你见过镇妖塔上那一仗的死者?”曹洪显得很惊讶。
“活的我都见过。当年镇妖塔之战的死者是被遗弃在后山,而不是传说中的消失了。我听说那场大战后就带着几个名医悄悄赶去,别人都在山上找,我偏偏钻到了后山山脚下。还真找到两个伤重未死的,他们的供词证实了那场大战的惊心动魄。”
“还真有受伤活下来的啊?”这是曹洪在惊讶。其实我也对此感到十分讶异,非常希望能找到这些伤者问问,一定能问出一些我不知道的情况。
“不然你以为那些传说是怎么来的?只可惜最后一个都没能救活。”
“我检查了他们的伤口,除了寻常的刀箭伤以外,就能看到一些人身上被打破的一个个洞。”曹操继续说道:“别小看这些洞,进到人体后能打碎骨头,打穿五脏六腑。他们杀人的手段很诡异,那些能打穿人的东西力道大,速度快,连赵云这样武功卓绝的人物都避不过。”
“那你相信他说的能飞越千年的圣物是真的?”
“我宁可信其有,绝不信其无。”
“那你说他要是不要他老婆了呢?当今世上,为成大事而不拘小节者多了去了。像白起这种杀妻求将,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完全不顾他人生命的……”
“要是别人在我面前说这话现在就该掉脑袋了。”曹操阴冷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忠心。”曹操顿了顿,这个短暂的停顿令人有点怀疑他刚才说的知道忠心这句话在他内心的真实程度。
“他不是白起。”曹操意味深长地说道:“即使赵云把他逼急了他也只杀了赵云的马……他很仁义,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而滥杀无辜……这不仅意味着妇人之仁,也意味着优柔寡断。”他听上去像是自言自语。
“他会来救她的。”曹操最后肯定地说道。
我对他们的言论不仅气愤,而且不解。难道不顾一切追求自己的利益才是值得称道的?那你怎么要求下属都忠于你呢?如果你的下属都不顾他人而拼命追求自己的利益,那你的成就帝业的理想就是痴人说梦了。好在后来的人类的文明对白起这种人的行为是持批判态度的。
曹操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快三更了,他们该动手了。”
我心中一惊。这家伙完全掌握着左慈他们的行动?难道那些被收买的人是假的?
“万一关锋自己来了怎么办?”曹洪在问。
“没关系,管灵儿根本就不在这里!我可以跟他解释,这只是引刘备他们出洞的把戏,他的老婆好吃好喝地、非常安全地呆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呢。”
我扭过头想去找小胡子报警,但是那家伙早就不见了踪影。
妈的,上了曹操的大当了!我得赶紧通知左慈他们终止行动。
我刚要动身,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响,有人在厉声叫喊:“抓刺客!”、“抓匪徒!”接着又有人像死了爹妈一样的高声嚎叫道:“快来人哪!靖王被贼寇杀死啦!”
坏菜了!曹操甚至布置人杀了庄园的主人靖王刘默?他要栽赃给刘备了。
远处传来无数的弓弦声、箭羽的破空声以及人的惨叫声。许多身穿白色服装的人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四面八方地跑出来,匆匆打着火把、背着弓箭、提着刀枪冲进了树林。树林里四下被照得雪亮,传来一阵阵的吼声:“是谁!”、“放下武器!”——我已经出不去了。
突然,庄园里又传来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妖孽休得猖狂,神仙关锋在此!”
妈的,谁冒我的名号?
那个声音继续叫嚷着:“来庄园的匪徒听着,大仙关锋在此,速速放下刀枪投降!”
靠!离间计!刘备、左慈他们会立刻对我起疑的。
他们会认为我为了救小灵而投靠了曹操。
一队队官兵,打着火把,带着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的刀枪冲向庄园门外。许多在庄园里埋伏的黑衣人此刻都举起双手,做了俘虏。那个不断地宣扬我站在曹操这边的声音没完没了地响着。我忽然有种冲动,很想杀人。
但是我不知道该杀谁。杀那个叫喊我在庄园里的人?没用!杀曹操?不想找到小灵了啊!拿枪顶着曹洪威胁曹操?拉倒吧,曹操才不在乎呢!拿枪直接威胁曹操?早就试过了,不灵……现在如果跑出去叫人认出我来,只能是更加帮助了曹操。
我突然发现:我这个带着现代化武器、受过专业训练的特警,来到三国时代却是谁一高兴谁就能绑架我的亲人,而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算了,我只有躲躲藏藏、凄凄惶惶地,像条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那样落荒而走。
我头晕脑胀、懵懵懂懂地往另一个没人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庄园。
远离了喧嚣,远离了血腥的战场。晚风迎面吹来,带着泥土的芬芳。天上有无数颗星星熠熠生辉,地面上则被沉沉的夜色笼罩着,黑魆魆的山石树木静悄悄地矗立不动,远近的虫鸣互相呼应着。
我忽然悲哀地发现:在这辽阔的天地间,我竟无处可去!
我跌跌撞撞地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最后找到了块光滑的山石,爬了上去。腰间的枪硌得我要命,但我还是懒得把它们摘下来。
好不容易睡着后,我梦见了小灵,她对我百般的温柔与依赖,使我一下子惊醒,无限悲哀地想: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是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被人捅醒的。
我抬起手试图遮挡刺目的阳光,然后我看见有几个人前后左右地围着我。他们有人拿着弓弩,有人拿着刀枪,穿着普通百姓的破烂衣服,浑身散发着久不洗澡的怪味。其中一个人手上掂着我的两把**,另一个人倒提着一杆长枪,正用木柄捅我。
我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心中既没有惊慌也没有一点要反击夺回枪或者脱逃的念头,我甚至懒得问他们是干嘛的。有人示意我站起来跟他们走,我于是就乖乖地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跟着他们。
翻过一座山头,我们来到一个林间的小村庄。我注意到这个村庄女人不多,田地也不多,且多是菜田。许多男人懒洋洋地、无所事事地看着我,他们手中都有武器。——这是一伙山贼。我落进贼窝了——我无动于衷地想着。
从进村后我就没听人打过招呼,正在想着这帮人是不是已经懒得连语言能力都退化了呢,就有人上来搜我的身。他们拿走了我的银两和那把刻着“天成”字样的生锈的短刀,但是没人搜我的右裤腿,那里藏着我真正的利器。
他们随后将我关进一间狭小的木屋里,始终没有问过我一个字,好像对我的来历他们完全不感兴趣一样。既然没人打搅,我也乐得落份清净,也许可以梳理一下我的头绪。我根本没想过逃跑,因为我不知道该上哪里去。
曹操绑了小灵后就放出风去,说是在靖王府。勾引得刘备带人去抄靖王刘默的窝,然后曹操杀靖王栽赃刘备,还派人公然大叫我和他在一起。这他妈老奸巨猾一箭好几雕,还顺带把我的路都断了……你说这家伙能把小灵藏哪里去呢?……救小灵还是先按曹操说的找时光机的线索?要是根本找不到线索呢?曹操会拿我和小灵怎么办?……曹操、刘备、刘繇……那么多人去找时光机的线索都找不到,我上哪儿找去?……有些问题真的是越想越纠结。
门忽然被打开了,进来一个相比外面那些蠢汉稍微讲究一点的女人。她饱经风霜的脸上透着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几分姿色,草草扎起的秀发上随意地插着一朵野花。
这女人浑身上下浸透着成熟的韵味和野性的洒脱,两只大眼火辣犀利,脸上透着见多识广的嘲讽。
“你就是那个,被他们新抓来的?”她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散发着女性的妩媚。
我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喂,怎么不说话?你是干什么的?”我依然埋着头,懒得回答。
“死到临头还有几分犟脾气。你说待会是把你烧烤还是下火锅啊?”
我看了她一眼,拿不准她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仍然没理她。她忽然把我的两支枪拿出来,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把玩。“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我看了她的样子就有气,不会玩别玩。
“嗨,”她踢了我一脚,又弯下腰来,凑近看我的脸,她身上的一种成熟女人的味道洋溢开来。“看上去蛮英俊的一个家伙,该不会是个哑巴或者傻子吧?”
门忽然被“嘭”的一声踢开了,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他冷冷地看了那女人一眼,将一把短刀丢在了我的面前——是那把刻着“天成”字样的短刀。
“说,这把刀怎么会在你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