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厉鬼飘来,二姐抓住我的衣袖带着些许颤抖低声说道:“想不到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快逃啊!”队伍里的人们再也按捺不住了,在一声凄厉的怪叫声中,所有的人都一窝蜂跑了起来。我不辨方向,也被二姐紧紧拉住跌跌撞撞地踉跄在人群中。
猛然间我感到脚下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接着我发现了更奇怪的现象,我和所有人都挤成了一团。我奇怪地坐在一个人的脸上,但是好几个人也或坐或趴地在我的身上各处摆着奇怪的姿势。接着我感到所有的人被整体在地上拖动,下面的人不断地惨叫着,然后我感到我们在升空,我的一条腿被吊在绳子外面——绳子?我忽然明白李满都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跟我们一样被地上的一张大网给裹住了。我们现在就是集体被网住,正在被往悬崖上拉呢!
还好我手里的枪在刚才的这许多变故中一直没被撞掉。我艰难地把右臂绕过我身上的许多肢体,向拉动我们上升的方向瞄去。我看见悬崖上黑乎乎的地方似乎是绳子的尽头,于是对准那里扣动了扳机。
“啪——”
枪声伴随着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陡然从我眼前掠过,“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然后我们也集体掉了下去。幸亏我下面有人垫着,使我没有受伤。我心想在我下面被我压着的兄弟一定会被砸得惨不忍睹的,但是我没法管他,因为我自己也被上面的人压得七荤八素的,肋骨和肠子饱受考验和折磨。
我身体周围的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离我极近的距离上拼命鬼叫,吵得震耳欲聋。我只有努力挣扎着摸到我腿上的匕首,去割那大网的绳索。
一根两根我被挤压得透不过气来忽然身上一松,有个人从我割开的窟窿掉了出去。接着好几个人开始向这个窟窿爬。我很想把窟窿割大一点,但是我很快发现我不知道割到了谁的什么部位,那人一边惨叫着一边坚持不懈地从我身上往外爬。
我怕接着伤人,就想把刀收好,但这又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很多人没头没脸地在我身上不顾一切地爬来爬去,我发现我的刀和枪都掉在了地上,但是我没法捡终于身上轻松一些了。但我觉得我已经没力爬出去了。
就在此时,一双手伸了过来,把我整个直接拽了出去。我抬头一看,是刘二姐。
刘二姐说:“快走!”我说等等。我伸出双手在地上乱摸一气,接着双手都被人踩了几脚,疼得我呲牙咧嘴的。然后一个跑过我身边的人没轻没重地抬起膝盖在我的脸上顶了一家伙,痛得我怪叫了一声,但那人却早已消失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我终于摸到了我的枪和匕首。
我松了一口气,几乎是失去知觉地往后一倒,倒在了刘二姐的怀里。她半拖半拽地把我扶了起来。
我看见人们都在窜来窜去,巨大的石块从悬崖两边砸下来,人群中不断传来惨叫声。
“靠着悬崖边不容易被石头砸到!”我努力想喊出来提醒他们,但是在这种极度慌乱的场面下,我的声音显得非常微弱,根本没人听。
刘二姐拉着我靠着悬崖边一路弯腰飞奔。此时我已经完全不辨方向了,只是机械地被刘二姐拉着跑。也不知跑了多远,刘二姐忽然停了下来,于是我就一头撞在了她的身上。
我立定脚,看见她捂着胸口被我撞到的地方正呲牙咧嘴地喘着气儿,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怪我的意思,而是上下左右地到处看地形。
“这里安全了。”她说。
我四下里看看,发现这峡谷就像是个死胡同,我们已经到了胡同的尽头了。
我们现在是紧靠着悬崖边的一个深凹进去的地方。上面丢下来的石头砸不中我们。
终于安全也安静了,那些跟着我们出来的、刚才还在鬼喊鬼叫的那群人,现在都不见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忽然冲刘二姐傻笑起来,她也冲我傻笑,夜光中我能看见她雪白的牙齿。我们忽然同时抱住了对方,久久不肯松开。两个人静静地享受着这劫后余生的喜悦,聆听着对方的心跳经过刚才一番惊心动魄的挣扎,我们浑身是伤,又累又痛,只好先坐下来休息。刘二姐倒在我怀里,喘息着低声问我:“刚才那都是什么鬼?被你打中的死了没有?”
我说:“那不是鬼,是人!”
“那在空中飘的是什么?那么恐怖!”
“峡谷两边被人用绳子牵着的衣服。”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的冷静和沉着以及精准无情的判断。
“这帮家伙是谁?躲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做什么?他们对我们这帮素不相识的人又是杀又是抓的,是不是企图掩盖什么啊?”我心里暗自琢磨着。
等休息过来了我就拉刘二姐起身,说道:“咱们走吧!”她乖乖地、懒懒地被我拉动着,忽然脚下踢到了一块石头,发出一阵声响。我急忙抱着她,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轻点儿!不要再惊动他们了。”我感觉到她吐了吐舌头,接着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们贴着悬崖边,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走。感觉越走越深,周围已经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了,似乎我们正在向一个山洞摸去。
不久,我摸到许多堆放在一起的石头,然后就摸到了一块有一人多高的石门。我明白了:石门前那些堆放的石头原来肯定是堆砌在石门前做掩盖用的。不知道被谁搬开,堆在了一边。
我用手推了推石门,发现不重,于是双手放在石门上,定了定神。心想:这一推也许就进入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里了,谁知道门后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如果不进去,势必要原路返回,而刚才袭击我们的人一定还在等着我们呢。
进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双手用力,缓缓推开了石门。一股年代久远的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我听到有什么东西受到惊吓而扑棱棱飞走的声音、以及空旷处的滴水声。我们互相搀扶着,向前摸索,很快摸到了潮湿的土墙。我踢到了地上的一小截木头,就问二姐身上还有火种么。她说有,我就脱下上衣包住那段木头,让她点火。但她打了半天打不着,说我的衣服汗湿了。
我把衣服重新披在身上。刘二姐说咱们还是出去吧,到石门外面呆着去,这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我说不能出去,那帮在悬崖上拿石头砸我们的人肯定会下来找我们的。我抱着她摸索着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远,感觉到在空气中的那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中夹杂了一股腥臭酸腐的浓烈气息。
我停住了脚,隐隐感觉到了前方的黑暗中弥漫着一股危险气息。这种感觉很快攫住了我的大脑和心脏,我立即将刘二姐拽到身后并推了她一把。
我忽然感到那股危险的气息在急速逼近,黑暗中前方传来“沙沙”的巨大响动声,感觉像是卡车在沙地上熄火后滑行的声音。接着一股杀气伴随着腥臭气扑面而来。我倒退一步,猛然撞上了还没来得及走开的刘二姐。
“Run!”我大喝了一声,不分青红皂白地猛推了刘二姐一大把。
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喊出来的是英语,也许是情急之下的完全乱喊;也许是以前看多了美国电影。后来刘二姐跟我说,我不知道你当时在叫什么,但是声音中透出的那份恐惧是实实在在的。
可是我喊过以后她根本就跑不了,因为慌乱中我用力太大,一下子就把她推到了,这下把我也给绊倒了。我躺在地上不顾一切地拔出一把**,以最快的速度对准正前方打出了一枪。
“嘡!——”枪声在地道中回响,透过枪口的瞬间闪光,我看见了有如大号塑料水桶那么大的一个蟒蛇的头,那颗头的后面蜿蜒逶迤的蛇身几乎塞满了前面的地道。
刘二姐在我耳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龙!”
在我那一声枪响过后,整个地道立即充满了这条巨型蟒蛇的狂暴扭动的声音。我意识到我刚才打中它了,但是我手上丝毫不停地继续扣动着扳机。
“嘡!——嘡!——嘡!——”我不断根据枪口微弱的瞬间火光调整着枪击的方向,直到一段粗大的蛇身横扫过来,打飞了我手上的枪。接着那段蛇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我的身上,使我难以呼吸。我试图推开它,但是根本没有办法推开。那蛇身触手黏腻湿滑,而且力大无比地在我身上滚来滚去,几乎要压断我的肋骨。
我实在太难受了,咬牙拔出匕首,用力划向蛇身,血水立刻喷射到我身上。那段粗大的蛇身随即蹦跳起来,拍打得地面发出“嘭、嘭“的巨响。我腿上挨了一下,剧痛难忍,猜想也许骨头断了。
蛇不断地狂蹦乱跳,偶尔砸到我身上,令我痛苦得说不出话来,我想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忽然,黑暗中一双手抓住我的裤子往外拖,接着那双手又摸到了我的脚,于是我的两只脚就被抓在空中向外拖。这时我又被一段沉重无比的蛇身压住了,脑袋被摁在地上,真正的嘴啃泥,我用尽了全力也挣脱不开。
但是那双手还在奋力地拖我,每拖动我一下,我的脸就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一段路,我觉得我脸上的皮要保不住了。很想大吼一声:“我求你不要拖我啦!”但是我喊不出来,因为那沉重的蛇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随着最后一下令我脸上疼痛到几乎麻木的拖动,我终于感到上半身连同头部猛地一轻。我知道我已经脱离了那蛇的重压,但我还是在地上继续被拖动着。我的脸仍然在地上疯狂地摩擦着,直到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狠狠磨过我的胸部后,又撞上了我的下巴。我听到了自己上下牙床撞在一起的声音,接着脚上被握住的感觉一松,我的两只一直悬空的脚终于被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