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阵门响,清落慌忙的站起来,一边潦草的掸着身上的雪,一边做出“谄媚”笑容,想着这样应该能让父亲消气,一回头,却见到黎叔(印黎)从门口走了出来。
清落心中有些小失望,却仍旧是迎了上去。毕竟,除了父亲,如果说还有什么人从小给清落以长久的关怀和爱的话,那就只有黎叔了,因为这整座云舒山庄里,就只有这三个人:梁清落,梁音,印黎。
“怎么?小丫头冻坏了吧!”黎叔笑着拍拍清落的头,清落轻轻的点头回答着,脑袋沉沉的就往黎叔的怀里闯,嘴中还不满的嘟囔着:“黎叔,父亲不讲理!今天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
黎叔仍旧是笑,不语,然后用宽大的双手包着她的小手便走向山顶最高的那座凉亭,亭上的匾额有些旧了,可是其上的字体仍旧是难掩其雄浑有力,上面写着:汐芮亭。
这是梁音亲自执笔写的,在来这里的第一个夜晚。而汐芮,正是清落的母亲。
山顶的风更加萧索,清落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眼睛瞟过那熟悉的青砖绿瓦,看到那里隐隐的还透出一丝橘红色的烛光,心下终是一暖,父亲还没有睡,父亲终是不舍得留她一个人在外面,自己去呼呼大睡的。
“清落,你有没有在心里责怪过你父亲?”印黎突然转过身认真的看着清落,清落却仿佛没有听清般,愣了一会儿才答话。
“怎么会呢?父亲一直那么疼我。”
苍白的几个字,漂浮在空中,清落不带感情的叙述却让人感觉到就连空气中都是酸酸涨涨的,印黎没有很快接话,倒是清落,一双明眸在灰闷的天空之下发亮,过了一会儿,又吐出几个字:“父亲几时对我真的生气?还不都是吓唬我的,倒是今日”
黎叔浅浅的笑着,将清落拉到自己的眼前:“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有的时候任性,但还是明事理的。”
黎叔的样子虽然如往常一般平和,可是他语气中透着的严肃,说话时态度的认真都是之前不曾有过的,再加上一双握住清落的大手微微汗湿,清落似乎猜到了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是说不出的压抑。
“清落,你是不是想知道关于“黑”的事?”
“黑”字一出,清落的嘴角便微不可闻的轻颤着,而且清落原本被包裹在印黎手掌之中的小手,也开始向外抽离,口中还嘟囔着:“黎叔,清落不问了好不好?今晚父亲应该还因为这个在生气”
“没事的,没事的。”印黎的语气尽量轻柔着,“你不要紧张,你父亲不是在生你的气。”
“不在生我的气?那么父亲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短暂的沉默后,印黎缓慢的开口。
“这和一段陈年往事有关。”
“在你出世之前,这个世界曾经遭受过一次灭顶之灾,在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其实是比现在更加丰富的,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大色域,它们就像是一个颜料盘一样,和平相处着,尽情的渲染着这个世界的绚丽。”
印黎短暂的停顿,眼睛转向了远方,转向了天空的尽头,那里,散散落落的是松松垮垮的棉云。
“可是这七大色域突然混合,没有人知道原因,并且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出了另一色域:黑。本来没有人在意的,所言人都以为仅仅是多了一种色域而已,却不曾想它的势力扩散迅猛,开始对其它色域进行吞并。”
说道此处,清落隐隐的听出黎叔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可是那只是一瞬间,她以为,那只是一阵风吹过。她看着自己亮银色的秀发在月光下飞舞,在这样美丽飘渺的夜晚,她第一次,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于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个世界渐渐被黑暗所覆盖,每几天,就会有一色域灭亡,整个世界都被打得措手不及,人心惶惶。”
清落的小手不自觉的捏紧,紧紧的,没有一丝风吹过。她自己都没感觉,她紧张了,她很紧张。
印黎一转头,恰好看到这样小小的清落在汐芮亭的一隅倚靠着,身子轻轻的蜷起。他轻轻的笑着,嘴一张,就看到一大团白气从他的口中冒出,清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面庞,却不由的感到一阵温暖。从手上,到心头。
一直握的,紧紧的手,不由的松了。
“你的父亲当时是属于赤域的,赤族本就是大族,而你的父亲虽是年轻的将领,却也在这次战斗中崭露头角,而他无意中发现的另一色域:白域,竟成为了反击黑色域的最好武器”
印黎说到此处,语气明显明朗了许多。
“那不是很好吗?父亲好厉害啊!”
哎,清落的话语未落,眉头又拧在了一起:“那么父亲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关于黑的事情啊,他不是大英雄么?都不告诉我,真小气!还生气,父亲真是太讨厌了!”
若是换到从前,同样的场景印黎一定会笑出声来,可是今日,他只觉的眼眶酸涩,脸上一阵发紧。
“那是因为,你的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在你不足满月的时候。”
印黎沉沉的声音响起,就像是一记闷锤砸在清落的心头。再抬首,印黎正对上清落亮亮的眼睛,里面有的,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毕竟那时的清落还没有记忆,可就是让人看了会无端的感觉到心疼。
“为什么?”清落脆生生的问,是啊,为什么?就像是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那是在梁音最最风光无限的时候啊,他原以为他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他以为他一定可以给汐芮和刚刚出世的小清落一个最幸福的人生。他是那么意气风发,就等着这场风波过后,然后就可以将幸福拥满怀。可是当他笑着伸出双手,命运却私自将幸福掉包。
汐芮走了,消失在那次黑暗之中,除了清落,似乎什么都没留下。
唯一还能证明着她存在的证据就是清落那一头靓丽的银发,与当年的汐芮一样。而不同的是汐芮的银发是及腰的,总是极尽温柔的缠绵着,而清落的一头银发,却是及肩的长度,总是冒冒失失的飞的到处都是。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你的父亲保护了所有人,却独独没有保护好你的母亲。所以他才将你关在山上,希望你永远可以与黑暗隔绝,希冀着你生命中的每个日子都可以阳光灿烂。”
这样的回答,让清落的嘴唇猛地一抖,清泪便缓缓的顺着她圆圆的白净的脸颊滑下来,印黎才知道,原来刚刚清落眼中亮闪闪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泪,那么清澈的泪。
“黎叔,让我下山吧。”
清落说:“我想看看山下究竟是什么样子,我想看看曾经被父亲保护着的世界,我想看看父亲曾经在的赤域,也想要看看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