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啦”清落一手捏着地图,另一手欢快的摇动着,蹦跳着下山,一头银发在风中有些疯狂的飞舞着,运动的节奏和着胸腔中装着的兴奋与激动的心,倒也不是她没有“良心”,将几日前的悲伤一股脑都抛到了脑后,只是下山,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她曾在每一个闪着星光的夜晚,想象着山下的风景,在每一个太阳朗照的白日,想象着如果自己到了那里,可以将生命涂抹上怎样的色彩。
而到了今天,这一切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境,而是赤裸裸的现实。
哎,这里?没来过唉。又到了一个岔路口,清落小小的眉头赫然拧在了一起,她将手中的地图又举高了几寸,一点点研究着,就差将这破旧的地图盯出个洞来,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一丝不安从清落的心头缓缓升起,早知道就不要逞能让黎叔稍微送一下了。
抱怨归抱怨,这路,还是要继续往下行的,于是清落认命的双手托腮,认真的搜索起父亲和黎叔临行前对她交待的话来。
没有千叮咛万嘱咐,没有一百个不放心,父亲只是简单的告诉她现在的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七大颜域,而是用三原色主宰着,甚至父亲都没有对现在的三大颜域做一个详细的介绍,当然,对于这一点清落也是完全不在乎的,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清落虽是个小女子却也不能少了这份豪气。
堪堪想起父亲曾说过希望她往颜聚寺方向去,清落看着已经头顶那片火红的火烧云,硬起头皮提起背包就豪气云干的大步迈开她的腿,向前行!
颜聚寺!一定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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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为栏,幔帘轻垂,古雅香炉,赤园中心厅中散发着袅袅沁静之香。
然而——将天生就不安分的手服帖的拧在身后,把脑袋压低几寸,将身板又挺直了几分————是的,你没看错,这个红袍灰发安静的站在赤园中心厅一旁的小人儿,就是梁清落。而如果你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她在轻微的不自知的打着颤
其实清落刚来到颜聚寺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父亲让她来这里竟是因为这时正是三大颜域集会的时期,赤域、蓝域与绿域均派了高手参加,而又因为是等级相当高的聚会,赤域绿域甚至派了自己的主上:景颜、曹煜轩来参加,而蓝域更是派来了下一届掌门的候选人,蓝域主上赵逸的两个儿子:赵燚与赵渁。
正当清落对着颜聚寺的大门皱着眉迟迟不敢迈步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比清落还要矮一些的小肉球旋风一般的向她冲来,清落下意识的一躲,却仍旧被她抓在怀里。她的红袍上顿时多了一个肉乎乎的小手。
“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偷懒?几大域的领袖刚到,主上马上就出来了,你还不赶紧帮忙倒茶!我一个人要干到什么时候去!”
这个人火急火燎的说着,一个个字就像是从冲锋枪里面射出来一般,清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个人“拖”走了,还被当成了苦力做了大半天的工:好吧,虽然不过是倒个茶打扫个房间,虽然不是什么苦活累活,但是这都已经晚上了!竟然不管饭!弄得她的小肚子咕噜咕噜的响!更糟糕的是,她没有地方住。
呜呜,清落绝望的看着月亮,今夜雾蒙蒙的,月光不像往常那般明澈,一缕一缕的洒下,而是被打碎成了一个个破碎碎片,支离破碎而又迷蒙神秘。再加上周围的树影婆娑,暗香摇曳,其实这个场景是相当凄美的,呃,当然前提是清落的肚子没有不争气的又叫唤了一下。
悄悄的脸红,清落的头悄悄的低下,正一个人做害羞状,却瞥见一个人影闪过,清落顿时一个激灵,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嘿!”
“啊!谁啊!”那人明显是刚刚吃过了饭,嘴里还有肉包子的味道。
清落的怒火更盛:“还敢问我是谁?今天你莫名其妙的把我拉过去上茶,之后还害的我做了大半天的工,我是欠你的啊!”
说完还不忘记送那人一记白眼。那人愣了愣神,上下来回地打量起清落来。
“你原来你不是颜聚寺的人啊!那真对不起啦,我看你穿的红衣服和我们的很像,所以就以为你和我一样是颜聚寺的侍女了,而且你还有一头银色的秀发,就显得更像啦,真是对不起啊对不起。我这人总干这种马虎事。”那人说完还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胖胖的脸上出现了一堆浅浅的酒窝。不醉人,却很清新。
看到那人很有诚意的道歉,反倒弄得清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只得挠了挠头,嘿嘿的干笑几声,一边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一边在心中暗想:其实今天运气也还算不错,虽是帮人做个苦工,可是好歹自己也算是混进来了,总比在外面挨冻强,可是进来了吃什么,住哪里啊?
一转头,清落早已换上了另一幅表情。
“啊!没事没事,正好我也想来这里玩儿玩儿,帮你做些事也没什么的,清落用力的摆着手,嘴角一直咧到了眉尾。“只是现在我还没吃饭,也没有地方睡觉,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一双贼眼在灰暗的夜里放光,谄媚的笑,谄媚的笑,清落一直尽力保持着这个略显纠结的笑容。
“这个呀,吃饭是没有问题,睡觉嘛,你来和我挤一挤吧,平时这里空房间多得是,可是现在是集会时期,所以基本上房间都是满的了,如果你真要住只能和我挤一下了。唔,你这是在干什么?”
“镜头一转,就看见清落已经直直的扑上了这个小女孩,两个小肉球抱作一团挣扎着,呃,这场景看着还真是有喜感
“咳咳,你别这样啊,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个,我叫谢靖瑶,叫我瑶瑶就你快放手啊!”瑶瑶终于受不了这个过于热情的家伙了,不过她不知道清落这么热情完全是出于她终于有、饭、吃、了、啊!
人是铁饭是钢真心是千年不变的真理啊!
“呵呵,我叫梁清落。”清落终于放了手,略带歉意的笑笑。
“啊,那我就叫你落落吧!”
“瑶瑶!”
清落的眉眼弯弯,也笑着招呼着。
清落和靖瑶都是外向的性子,再加上她们很多诸如喜欢赖床,贪吃肉,的习惯都很像,于是没有几天的相处,她们甚至产生了“相见恨晚”的思想。只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两个完全不思进取的人在一起是会出事的,比如——今天的早上。
可能是昨晚落落和瑶瑶两个人抢鸡腿抢的太累,也有可能是因为瑶瑶一厢情愿的认为落落昨晚以“再去厨房偷一个猪蹄”的条件换今天帮她当班的交易可以成真,更有可能是因为她们的被子病了
于是在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的时候,她们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香甜,当太阳慢慢的向头顶移动,阳光丝丝缕缕的射进房间的时候,只是将她们的睡颜照得更加可爱,而当花儿都被晒的耷拉着脑袋的时候,终于瑶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哼唧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落落当然没有理她,翻了个身继续和周公下棋。
可是瑶瑶的一声吼,将他们的棋盘都震碎了!
“梁清落!你不是今天帮我当班的吗?”
“啊?”清落揉揉睡眼,一脸的无辜样。“我不记得吖!”
话音未落当头就是一记爆栗!“你少给我在这儿装无辜!我死定了你知不知道啊!我是在赤园当值啊!赤族的主上景颜原本就是以严厉冷漠出了名的,如果要是哪里惹了他不高兴,我岂不就一命呜呼了?”
瑶瑶绝望的望着天花板,心中除了悲哀就是悲哀,如果说还能有个空间放点别的什么,那就是四个字:交友不慎。
清落听到瑶瑶这样说,心下也起了歉意,她也只是个小孩子,对于外面的事情不甚了解,只是喜欢随着自己的心性做事,昨天晚上的承诺本就是随口一说,今日当然起不来,不想却给瑶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那下一次我帮你去当值好了,就是挨骂,骂的也是我,你就别生气了。”清落的声音明显没有了底气,她小猫似的围在瑶瑶左右,没心没肺的说着。
瑶瑶看看她,再绝望的看看天,用眼神狠狠的剜了落落一眼,算是默认了。
于是,才有了落落的“如站针毡”。
赤园中心厅: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心虚么?落落的手小心翼翼的在裤线处蹭蹭,才勉强蹭去手掌上的冷汗。她总是觉得有一道目光射向她这里。弄得她一动都不敢动,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就等当场变成个活僵尸。
该死的!清落索性闭上了眼睛,在心中数着一,二,三,四,就等着那傍晚的钟声响起,赤族的训练可以顺利结束。
“好,今日的练习就这样吧,大家散了吧。”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清落不满的皱眉,倒不是因为这人的嗓音太难听,而是因为她一心期待的只有那有些沉闷的钟响。无奈的叹口气,她都数到了“三千零二十六”了!
嗯,不理他不理他,继续继续,三千零二十七,三千零二十八,三千零二十九
哎!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大家散了吧?”
清落亮亮的眸子突然张开,她的眼睛因为喜悦而显得越发灵动可爱,正巧和赤族主上景颜的眼神不期而遇。而此时的景颜正挟着一丝慵懒,一手抚额,浅浅的笑着,眉眼间的魅惑之意闪闪发亮让人移不去视线。他的酒红色秀发如瀑,一直顺到腰间,和着白皙的肤色,衬得他的眉眼愈发妖艳,他身着一身暗红色的对领镶金边长袄,魅惑妖冶的气息就这样的毫无遮拦的扑面而来,清落一个愣神之后,才慌乱的低头,躲闪了景颜的目光。
真是个好妖娆的男人啊!
清落正在狠狠的点头,认真的感慨着,一个声音却理直气壮的冲了进来,带着不由任何人忽略的气势:“你,留下来把所以的灵花搬到库中。”景颜懒懒的声音却没有阳光般的暖意,反而夹杂着丝丝冰冷,清落忙抬眼去看,景颜纤细的手轻抬着,手指所指的方向,不是朝她,还是朝谁?
那一瞬间,清落明白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选中了她啊!
她看看那根可恶的手指,再看看这满地的灵花,笑容比哭还难看。她早就听瑶瑶提过他们赤族练习的就是这灵花的武艺,问都不用问就都知道这些灵花一定价值不菲,甚至有的是无价之宝,现在让她一个人搬这五百多盆灵花,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么,更何况这要是伤了哪一株,搭上她的小命都赔不起。
无限怨念的看着这些开的万般灿烂的花,清落只觉得自己的天空一寸寸的灰暗着,而且有着永远不能转晴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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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嘿咻。清落累得直喘粗气,赤园距离仓库并不算远,但是那灵花可是一株比一株沉,清落那还没长好的小胳膊明显经受不住这些名贵灵花的重量,已经开始酸酸涨涨的了,可是看看身后的灵花,还有近四百株。
清落是最爱哭鼻子的了,原来在云舒山庄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就可以让她哭的稀里哗啦昏天黑地的。现在她转身看看那些“可恶”的灵花,再揉揉自己算账的胳膊,蓦地就觉得特别委屈,鼻子一酸,泪就熟练的涌上来了,凭什么就让她一个人留下?再说都已经这么晚了,星星都已经在天上一眨一眨的了,风都开始带着些许夜的凉意了。可是她用尽了力气才搬了这么几盆。瑶瑶说她被叫去兰苑帮忙,现在连唯一帮她的人都不在了。如果这要是父亲在,会不会心疼的把她拥进怀里,要是黎叔在,是不是就又敲敲她的小脑袋说怎么小丫头又闯祸了?
可是现在的自己,却只能独自将衣服一遍遍的裹紧,以抵御寒风。只能一次次的想着父亲的样子,这样才能获得一丝的温暖。
潦草的将自己的泪擦掉,清落甩甩手,又提起一株依米花(灵花的一种)向着仓库走去。
夜,愈发的深了,风也吹的更加起劲,树叶哗啦哗啦作响,和着远处沉闷的钟声,一声声的敲打在清落的心房,她的身子不由的发抖,害怕的情绪似乎在她的心里扎了根,还以一种迅猛的趋势无限的蔓延。清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着,只是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不怕不怕”清落自言自语的安慰着。却没有注意到转弯处就是阶梯。
“啊!咣当!咣当!”随着几声巨响,依米花盆应声而碎,而清落也是实实在在的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从膝盖到手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一点点的蔓延着,清落挣扎着做起来仔细检查,却发现痛的厉害,她借着月光细小的光亮才发现膝盖和手掌都被花盆的碎片割到,正在一点点的冒血。虽然伤口看起来并不恐怖,但是轻轻的动一下,是钻心的疼。
泪哗啦哗啦的掉着,清落抬首看着这里,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就是她梦想了很多年想要体验的地方么?这里就是那个梦中的梦想天堂么?这里就是母亲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么?这个赤域就是父亲曾经意气风发的地方么?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再也没有人宠她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觉得在这里,就像是一块被人遗弃的破布,就算是被扔在了垃圾桶里,也不会有人在意。
疲惫,铺天盖地。泪水,排山倒海而出。
在那一刻,她只想离开。原来山下的世界并不只有精彩,更多的是残忍。
而这残忍,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累了,她想回家,她只想回家。
“怎么哭起来了?还不去做事?”嘲讽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居然还砸碎了一盆依米,记得自己去领罚。”景颜不咸不淡的说着,完全不在意清落那哭的脏兮兮的脸蛋和正在留着血的小手,他甚至还妩媚的抚了抚他的眉心上那颗小小的痣。他的腰间没有束带,反而松松散散的别着一些妖娆的花花草草,此时正随着他的长发在风中柔媚的舞蹈着。似乎完全看不见清落现在惨兮兮的模样。
“喂!你眼瞎啊!你看不出我受伤了吗?”清落的悲伤瞬时被景颜点亮为怒气。
“只是流了点血而已。”景颜用眼角瞥一眼她的手,依旧是那种浑不在意的语调。
“这很痛!”
“痛?”景颜蔑视的神情毫不掩饰的流露:“你该想的是怎么把灵花早点搬完。”
“你”清落气结,也顾不上疼痛径直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说不过这个毫无同情心的混蛋,还不能走么?
“还想走?围!”景颜的身子丝毫微动,话语中带着笑意。
瞬间,无数纯白色花瓣从天而降,只围着清落。清落甚至可以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清落一时没有想到这就是灵花的法术,终是小女孩心性被它的美丽所吸引,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承接,不曾想到这个小小的动作竟使得这花瓣变得越来越密,而它们离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渐渐地,她感到她就要不能呼吸了
“还走么?”景颜一瞬间从她的背后到了她的眼前。她眼前全是白花瓣,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一点他的轮廓,而此时,他的酒红色秀发正在风的吹拂之下高高的扬起。
“你究竟想干什么!”清落气急败坏的说。
“只是让你搬花而已。”
“凭什么让我搬!管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颜聚寺的侍女么?”
啊?清落被景颜问的愣住了?她说什么了?
小脑袋飞速的旋转着,想着该怎么补救,却已然来不及了。
“你不是颜聚寺的人。”景颜的笑愈发的媚,声音里却除了冷还是冷:“你究竟是谁?混入此处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我就是来看看的!”看见景颜似乎是要从腰间取什么东西,吓得清落赶忙回答,刚刚是用小白花瓣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么这一次,是不是她的小命就要休矣?
“来看看?”景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边嘴角抬起看着她。
清落又往后退了退:“我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来看看,我父亲说这里很好。”
“你父亲?”景颜挑眉,又装作不经意间将清落上下打量了几遍,他的褐色眸子愈发的暗了,神色中不知究竟蕴含的是什么。
难道就是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