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的晚上,也是花灯节。
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到处是车水马龙,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繁华。其实这天下这样乱,哪里就是盛世了呢?不过是抓紧时间醉生梦死罢了。
楚凉秋穿着朱红小袄,在大街上东走西顾,各色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让她应接不暇,难得流露的好奇神色让她总算有了当年楚家后院那个小女孩的影子。
一身月白锦袍的楚榆跟在她身后,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轻松。在宫外,没了重重身份的羁绊,不管是于她还是于他都是很难得的。
即使连浮生半日闲也算不上,但此情此景这些都可以不想了。
楚凉秋回到他身边对他兴高采烈地发表感想:“宫中的东西只是名贵,论有趣还比不上这些民间的玩意儿,反而是沉闷得很。”
楚榆微笑着解释道:“宫中之物讲究贵重和安全,顾此失彼,自然就少了几分乐趣。”
楚凉秋应接不暇,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听他说话,她指着那卖糖葫芦的说道:“四哥,我要吃……”然后直接把楚榆往那边扯。
楚榆也不生气,只由着她。
买糖葫芦的小贩见了一男一女过来,皆是从未见过的俊俏,赶紧笑着招呼道:“这位相公是给娘子买糖葫芦吗?真是恩爱啊。”
楚凉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道:“我要这一串。”
楚榆接过话:“全要了吧。”
楚凉秋嗔道:“你是真钱多啊?我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买来还不是坏了。”
此情此景,如同一个娇妻在对宠溺她的夫君抱怨。
楚榆心中一动,微笑道:“自己选吧,我就帮你付钱了。”
楚凉秋和楚榆走到了摆放花灯的地方,那些花灯散发着温柔的光芒,恍惚以为大街上还是白昼。
这里游玩的人群也最多,多是拖家带口来玩的,街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站着三三两两的游客。楚凉秋本是在楚榆身边专心吃糖葫芦,没想到人流突然就朝他们涌过来。
楚凉秋被迫被人流挤了出去,她回头大声叫着“四哥”,人群中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冲散,楚榆在出神想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她。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他月白色的袍子在她视线中渐渐变小,不一会儿就涌入人群,再也找不到了。
为何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不能多看我一眼?楚凉秋想哭,眼睛却干涩得厉害。
楚榆回过神时,身边的楚凉秋已经不见了。他心里有些恐慌,她若离开也会告诉他的,仔细地回想着刚才,确定楚凉秋是被刚才那股人流挤了出去。
外面鱼龙混杂,她若出了事可怎么好?楚榆不自觉皱起了眉,心急地寻找起来。但街上人山人海,说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他们身份特殊,不能询问路人。
他走过一个个角落,转过一间间茶舍,脚步越来越急躁,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抹朱红的身影。
他站在一个岔口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慢慢升起绝望。
“四哥,你来了。”身后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
楚榆急忙转身,不远处,楚凉秋站在一盏宫灯前。
她表情和软,绝色的面容在华美宫灯的映照下莹润动人。
楚榆敛了敛焦急的神色,待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样子,才走上去道:“我们回去吧。”声音虽缓却是不容置疑。
“好。”楚凉秋乖巧地答道。
两人的身影远去,徒留宫灯在原地散发着温柔的光,白色的灯罩上诗云:东风误花期,江水带潮急。
肯将白首约,换作浮萍聚。
楚凉秋望着半隐在黑暗中的归路,心底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已无白首期,就此浮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