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大会这种盛况,我以前只是在电视上见过,今天算是看到现场版的了,还是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到了现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领取情缘卡,通俗地讲就是号码牌,贴在身上让我想到非洲老黑奴,只不过我们是被一根廉价的红线捆绑着。走过一条“缘分长廊”,两侧分别是男女生的信息海报,写着一些基本信息。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在编排号码时,主办方很人性化的将未婚女会员以“1”开头,未婚男会员以“2”开头,离异或丧偶的女会员以“3”开头,离异或丧偶的男会员以“4”开头。有心仪的对象后记住他们的号码,接下来工作人员就会安排你们在休息区有个短暂得约会,十分钟的对话让你们直接接触,简单得了解对方。然后是一些“催情”(催生感情)的小游戏,这种感情的升温阶段,我是没有机会参与的了。
走完长廊,就在休息区坐了一下,心想是这个时代进步的太快,把我们这些步伐慢的大龄男女甩下来了,还是这个社会生长畸形,社会机器繁忙的运作,让我们这些为生活不停劳作的社会零件对于感情分身乏术,才会有这么多剩男剩女。然而他们大多都很优秀,或是争强好胜,太过独立;或是崇尚完美,徘徊不决;亦或是感情受过创伤,无法走出阴霾,种种原因让时间流逝了,让感情空白了。相亲大会这种恢宏的场景应运而生,平日里散布城市各处的男男女女,在同一时间汇集于同一地点,享受着这种快餐式的爱情。
“你好,我能坐在这里吗?”
“当然,请。”
一位清新的姑娘,坐到我的面前,看她打扮应该是混迹职场已久,举止之间透出精明干练。
“你也是来相亲的?”她坐在那里,一边放松着腿一边和我聊着天。
“算是吧,你呢?陪朋友来的吗?你身上没贴标签啊?”
“嘻嘻,我把它撕下来了,这样就没人打扰了。”我也赶紧撕下标签,表示自己已经下架了。
“不是来相亲的嘛,为什么又把卡片撕了?不是白来了吗?”
“你不是也把标签拿下来了吗?”姑娘微笑着指了指我的胸前。
看来她也是被逼着来参与这场恢弘的爱情双选会的。
“就没有一个让你看得上眼的男人吗?怎么快就来冷宫坐着了?”
“不是啊,我看每个条件都不错啊。只是,这种相亲我来的多了,每次都是一开始相处的不错,跟着相处的久了,人家就嫌弃我了,说是当初被我的外表欺骗了,然后就把我甩了。每次都是这样,连分手的对白都是统一的,现在我真的是懒得再开始一次轮回了。”姑娘很失望的样子,我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她,人家脸上忽然就闪出笑容,我的反应速度完全跟不上她表情的转变。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看你这身行头,应该混的还不错啊,怎么会剩下来的?是不是眼高于顶,条件太苛刻了?”
“没有啦,我这行头都是借来撑场面的。其实,前不久我还不是单身汉的,几个月前才刚刚被分手的……”
“那你这是来找人疗伤的?这么做可不地道啊。”姑娘打断我的话。
“你误会了,我也是被逼过来的,”说着指了指自己没贴号码牌的胸前,“朋友出于好心,帮我安排的。”
“对奥,你也把号码牌撕了。那你就没想着再找一个女朋友啊,失恋这个事儿,清心寡欲几个月就行了,该约会还得约会,该相亲还得相亲。听我的没错,我都失恋十几次了,失恋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看着她一脸的认真,我就想笑。“这话我怎么听着熟啊,课文里学过啊。”
“不可能,哪篇课文会教你应对失恋啊,这绝对是我自己根据多年的经验自创的。好好记下,必定受用不尽。”
“在下这里拜谢了,愧领姑娘的金玉良言。”
“拜谢就不用了,请我吃饭就好了。”
“好啊,没问题。想吃什么?”
姑娘手机忽然响了,从包里掏出来看了一眼。“额,来不及了,我的走了。”话音刚落这姑娘就一阵风飘出去了。
“不是,姑娘,你……”声波已经追不上姑娘的身影了,我也只好低声自言自语了。“也该留个联系方式啊。”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真不应该被剩下来的,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处于主流,而且是中上游,举止和言谈也体现出她良好的教养。仅从这一面之缘来看,她应该是个爱情的宠儿,被男友惯着、宠着,而不是穿梭于各种相亲会之间。
“你是2034号的小伙子吧。”一个很优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在喊我,我转过身。面前这位不知是该叫大姐还是大姨的中年妇女,看样子能有四十了吧,身材保持的倒是很好,画的淡妆也很得体。我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号码牌已经撕下来了。
“我?我是陪朋友来的,您认错了吧。”
“就是你,不会错啦,我看到信息墙上你的照片了,小伙子和照片上一样帅的,一眼就认出来啦,不会错啦。”我一瞬间默默地在心里抽了三儿两百多个大嘴巴,让你丫多事儿,让你吃饱了撑的,还帮我把照片拿来了。
“小伙子,你叫吴大伟是吧?我就叫你大伟啦。我看了你的信息啊,我个人觉得是很不错,你是今年26了是吧?是年轻了点儿,事业刚起步,不过年轻人机会多,只要肯努力一定会有成就的,我看好你啊,大伟。”
“谢谢,谢谢您的鼓励,我会再接再厉的。”活这么大,头一次受到如此高的评价,不过此情此景我竟莫名地高兴不起来。
“客气啥啊,我不是哄你开心的,我看人特别准的,”这大姨笑得我心里直发毛。“大伟啊,那个……哎呀,我这个说话也不会拐弯,就直接问你了啊。就是那个,你选择对象啊,就是那个女生,她岁数比你稍大一点点,你能接受这个吗?”女生?大一点儿?大姨,您这说话还不够拐弯啊?以我二十几年来的生活阅历,目测一个人的年纪和实际年龄不能差出二十几岁吧。再说您也多余问,哪个二十几岁正常男青年能接受一位和父母一个时代的女性作为终生伴侣啊,那得是从小多缺母爱啊!
“我觉得真的爱情是不会被年龄的差距所阻止的,但是也不要差的太多,隔着一条代沟的话,还是很难逾越的。当然可能我自己境界太低吧,我也很崇拜人家电视里不记恩仇,不计后果,不论年龄纯真美好的爱情,但我自私的小心脏还是只对那些貌美如花的姑娘加速跳动。”我自信自己的回答已经曲折婉转地表述了自己的基本择偶标准了。
“这么说,你就是能接受比你大三两岁的女生了。那就好,我们接着往下谈。”我真想直接问问她,您年方几何啊,但是十几年素质教育不可能在我身上没有一点儿体现吧,我隐忍了。“大伟,你不是本地人吧?现在在这里工作,是准备要留在这里?”
“这个还不好说,要看接下来的发展了,离开还是留下,都随缘吧。”
“奥,男孩子,以事业为主也是好的,你之前谈过几次恋爱啊?”小学的时候不懂事,还动不动和同桌的小女生打架,我那时候属于个子不大脾气不小的主儿,几句话不对付就跃跃欲试,但多半是挨打的命;初中的时候倒是对爱情这个事懵懵懂懂,偷偷喜欢却没胆量,算是个暗恋的季节吧;高中时情窦初开,也正值花季,身边的女生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叫人心里怎么不起波澜,可又因为高考,这点儿小火苗被父母、老师果断扑灭了;上大学了吧,没人对我指手画脚了,我也总算是收获了爱情,和琪琪在一起了。可是好景不长,毕业没几年就……
“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刚刚分手了。”
“呦,你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还会分手啊!是那女孩儿的问题吧?”如果这个问题在两个月前问我,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是,我是在这份爱情中被伤害的那个,女朋友始乱终弃,嫌贫爱富,为了拥有财富和机遇抛弃了我。”可如今的我说不出口,一份爱情的失败,总该是两个人的事,或许如琪琪所说的那样,我对她关心的还是不够吧。一个女人也有自己的事业心,这个经济时代的压力太大,一个职场女人的压力一点儿不比男人小,甚至更大。而我根本没有能力在事业上帮助她,更不可能让她安心的做个全职太太,是我的懦弱,致使她的离去吧。我没有资格恨她,生活的重压让我们没有办法守着爱情苟且,我们必须奋斗,这条路不好走,琪琪她只是选了一条更容易走的路,何罪之有。
“也说不好怪谁啦,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好好的一份情没有经营好。”这大姨算是把我的心情搅乱了,看她的样子,话匣子才刚打开,我实在没兴趣再和这大姨谈爱情了。“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公司还有事情,得急着过去一趟,恐怕没时间和您聊了。”
“奥,小伙子以事业为重,没有错,好好干,有出息。大伟,你留个电话吧。”我也没犹豫,写了个三儿的电话,急忙逃走了。
新华字典要是重修的话,“损友”这个词旁边,一定要贴张三儿的照片。给他讲完我惊心动魄的相亲经历,他乐得跟狗一样在地上喘,我拿起沙发上的靠背垫就想闷死他。在饭桌上经我再三劝阻,三儿总算是答应不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让我自由发展。其实我自己也明白,我所谓的自由发展,无非是等到时光把我的年岁白白增长,等到相亲的大姐不再嫌我年轻,等到我妈追杀过来让我找对象。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我这样一个没房、没钱、没背景的青年人,如鬼魅一般飘荡,追求那些高挑靓丽的都市白领显得我自不量力,凑合个郊区的村姑吧,又觉得对不住自己。我想这也是许多如我一样走在奋斗路上的青年,高不成低不就的悲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