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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
书名：微创时光 作者：六幺 更新时间：2016-12-13 00:52 字数：3330
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梦想与我的关系，是我背离了它，还是它遗弃了我？我想不出一个激奋我心的梦想，但内心深一种冲动隐隐翻腾，压抑不住，今天借着酒力脱口而出。
“你是喝大了，还是拿错剧本了？这是你的台词吗？”
“就算是我喝大了吧，我此时此刻真的很像出去闯闯，趁着天没黑，人未老，我想做出点儿成绩来，不为了锦衣玉食、添香红袖，只为了对得起我曾经历的苦难。”三儿嘴巴张的好大。
“许翰，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人家。这才是有事业心，有责任感的好青年，这才是祖国的希望。大伟，我支持你。”
“就一杯，你也醉了？”三儿一贯对于任何关于我的肯定意见都持否定态度。
“听我说，时光步伐很轻，再不奋斗我们就老了。”
三儿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想读出今天我吃错的是哪味药。不过，我的真诚或许让他诧异了，一仰头把整杯酒干了。
“不就是闯闯北京城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就有事业心，有责任感了？那我告诉你，林慧娜，我许翰也可以。等着，我用五彩的烟花来迎娶你。”
“好，你说的，我等着。”说着又举起了杯。“好想和你们一起去啊，我把店关了和你们一起过去吧。”
“别啊，媳妇儿，我要是混不下去了，还指着你那个小店活命呢。”
“瞧你吃软饭那样儿，我告诉你这次你就两条出路，要么衣锦还乡，要么埋骨他乡。”
我喜欢这句话，这也许也是我当时的心态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心怀着创业的冲动重返北京，这次要么借着背水一战的气势打下一片天地，要么铩羽而归从此绝口不言理想，打卡上班做个本本分分的上班族。这是我最后一次以青春年少的名义做出的冲动，我发自内心地渴求它能让我平凡的生活发生些许改变，在我人生的涂鸦上留下几句别人的肯定。
这次我没有再思前想后，回到房子就开始收拾行李。步晓东的后尘，我也要离开这所房子，前赴那个充斥着机遇和梦想的地方，而此时我的脑子里，事业只是一个简单的构思，仅凭着毕业后这几年在机械设计方面的经验，成立自己的公司谈何容易。为了防止这次北京之行被扼杀在摇篮里，我急忙阻止了自己这种消极的想法。
火车站上人来人往，有多少是在追逐梦想，有多少是在重回故乡，还有多少为生计流淌。月台上有热烈的拥抱，也有飙泪的挥手，这个尺高的智者见证了太多人世间的悲欢，或许此时两个年轻人出人头地的一时冲动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但是这两的青年当真了，还有一个女孩儿也在为这次壮举加油呐喊着。
下了火车就直奔老大而去，时间刚好快到下班了，就给老大一个电话，说我俩在他公司楼下等他下班。不一会儿一辆车停在我和三儿傍边，车门打开了，从驾驶位走下来一位，不是老大还是谁啊。后座上也走下来一位，没见过，看样子是他同事趁车的吧。
“好嘛，这才几天不见啊，老大都有座驾了啊。这车不错啊，三十几万吧？”
“哪呀，我们领导的二手车，人家换新车了，转手给我的。”
“你们单位福利高啊，还给配车，赶明儿简绍我进你们公司得了，然后咱们再合计合计把你们公司给端了。”
“什么福利啊，这是我分期付款跟老板买的。每个月近一半的工资啊，就这样又流回老板的腰包了。”
“好嘛，你们老板快赶上周扒皮了，不仅在工作中克扣，还要在生活中压榨，我们这样的无产阶级，这辈子也别着想翻身了。毛爷爷要是知道新中国还有这种事儿发生，不得怒发冲冠啊。”
“你就夹着尾巴做人，勒紧腰带做活，少说话，多做事。毛爷爷拯救你是不大可能了，在你钱包里多呆几天就算对得住你了。来，忘了给你简绍，这位就是你刚刚提到的‘周老板’，我的boss。”站在他旁边不说话的人，衣着简朴，年纪与我们不相上下，竟然是老板，而我刚刚还对他相当大不敬的口出狂言，老大都没有出言制止，而这位老板脸无愠色，不是大肚能容，就是城府极深啊。
“周老板，你好。我呸，瞧我这张嘴，都是李斌给闹的。像这样的人您怎么能用呢，旁的人再不会做人，最多也就背后议论一下领导，哪有他这样的，在领导面前出言诽谤，还反了他啦。您别看他一副憨厚老实的八戒样，这里边可是颗乱臣贼子孙猴子的心，您平时这紧箍咒可得念得勤点儿啊。”
“兄弟说笑了，我这个周扒皮也不好做啊，你没发现周扒皮要比长工起得早嘛？现在真的是时代不同了，这老板也不好做，我要是太严肃，他们说我是办公室里的白无常，我要是对他们和蔼点儿呢，就成这样了，一个个也不把我当领导了，时不时拿出来涮一下。”
“领导您这走的是亲民路线啊，可这刁民不懂事儿，到处造您的谣啊，还说您是和谐社会里的周扒皮……”
“大伟，闭嘴吧你，非得把我的饭碗砸了啊。”
老板笑了笑：“好啦，你们弟兄几个好好聚聚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完很潇洒地走了，背影里成功人士的气质很是让我羡慕啊。
“说说吧，你们两只过来是什么目的啊？”一进饭店，老大就审上了。
“这话说的多伤感情啊，我们两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和嫂子。快点儿吧嫂子也叫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别了，她哪经得起你们两忽悠啊，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回家了啊。”
“老大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绝情了啊？我们兄弟两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能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请你喝喝酒，聊聊人生，聊聊理想。”我和三儿的配合就像事先彩排过一样。“回忆一下我们青春岁月中破碎的梦。”
“是啊，老大，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就开始做生意了，卖过衣服，卖过花。”
“还卖过蜡烛，做过服务生……”
“等等，你两这是要干嘛？对我歌功颂德，溜须拍马，要借钱啊？”
“不是，老大你想多了。”
“不是？不是求财那就是要命啊。我才刚结婚啊，看在我们以前是同学的份上……”老大装疯卖傻，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老大，别闹了。正常一会儿，和你说个事儿，正事儿。”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我和三儿用尽量简短、准确的语言描述了一下我们构想的机械设计公司，当然重点是盈利和发展的部分，至于风险在我们嘴里是自动屏蔽的。
“你们被人拉进传销啦？”
“别闹了，老大，说正事儿呢。给个答复啊。”
“不干。”
“为什么啊？”
“很简单，我刚刚结婚，要养家糊口还房贷，压力真的很大，没功夫陪你们瞎胡闹。都快奔三的人了，别活得那么理想了，现实的打击还没有让你们清醒吗？当年幼稚的梦想，该放弃就放弃吧。”
老大的反应是我来到北京的第一个打击，我想过现实的打击会让一个人放弃理想，但老大已经被现实剥离了勇气。老大认定的事，是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的，三儿明白，我也明白。真的是出师不利，第一项招募任务就失败了，这意味着什么，就像唐三藏从东土大唐出发，路上竟然没有收服孙猴子，真的是这么严重。
“怎么办？”事情没有按计划发生，这让三儿失了方寸。
“公司照开，尽快。”
“就咱两，没有老大，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咱两能玩的开吗？”
“老大说不参加，我们可没说不请他帮忙，来了就没打算让他好过，计划照旧。”
老大这个人，可以说缺点很多，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是朋友的原因就是他够义气，见死不救的事情他是万不可能做出来的，所以，即使他拒绝加入我们的疯狂创业团，我还有友情这张牌可以打。
公司成立了，新鲜出炉，当然老大忙前忙后没少出力，虽然他不看好我们的团队，但电话一响他还是得乖乖跑过来帮忙，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不干不净的话，我和三儿都假装没听见。一不小心从打工仔变成老板，身份的转变让人心情愉悦了许多，但马上面临的问题就是公司的盈利了。
公司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接不到生意，大的项目我们拿不下，也从来没奢望过，可眼下小的项目也不理睬我们。花钱做广告代价太大不适合我们的小公司，所以公司的首要任务就是拉业务，所有员工全员出动了（其实就两个人再加老大这个编外人员）。老大怎么说也是在北京工作了几年，有些人脉，拉来一单极小的生意也算是安慰这个刚刚成立的小集体。三儿没心没肺没能力，所以干脆也不过问，每天北京城里溜达，有事就跑回来干点儿活。至于我，也属于成天瞎忙活，闭门羹都吃到吐了，生意一单也没跑成。在公司成立两周后，我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了，这个公司成立之初就步上了一条不归路，许多事原本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三个就算把浑身的热血全洒在北京城的马路上，也就是环卫工人多忙活一小时。我太自负了，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这个世界，而世界才刚刚决定原谅我的幼稚。但是出于雄性动物的本能，我还是想不懈地努力一下，不愿意就这样认输，今天路过母校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学校的老师应该有这方面的资源，不如动用一下师生情，换点儿活命钱。原谅我一直在打感情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