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连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上班,而是老板请客吃饭,太让我意外了,世界末日提前到了?我自认为在公司没有什么建树,一直扮演着可有可无的角色,让老板亲自请客吃饭的事情从未想过。
“大伟,吃菜,吃菜。这道菜可是这家店的招牌菜,远近闻名的。”说着就帮我夹菜,这份儿亲近都快赶上我妈了。
“老板,您这样把我弄懵了,咱们还是说清楚,在吃饭吧。您看今天这事儿?”
“是这样的,上次你攒的局,不是简绍小菲和我认识嘛。”大脑里疯狂搜索这个小菲,或是名字里带菲的人物,可是查无此人。“现在我们打算要结婚了,所以特地请你吃个饭,以示感谢的。”
“老大,你客气了,解决老板的问题,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忽然回想起来,所说的小菲就是那个让三儿火烧屁股的姑娘。当初本来是帮三儿的忙,不小心还成就他两一段姻缘。“您还真客气,专门请我吃个饭,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尽管吃,不够再叫。”
反正也饿了,我就不和他讲究餐桌礼仪了,一顿席卷,别说味道还真不错。肚子稍有安抚,脑供血也足了,我突然觉得这老小子不会仅仅为了感谢我而摆这么大谱,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老大,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啊?一气儿都说了吧。”
“呵呵,”老小子尴尬地笑了笑,“是还有点儿别的事,想和兄弟你说一下。”
看到这张卑鄙的笑脸,我差点儿把咽下去的又吐出来。我大意了,不该单纯地相信资本家的伪善。“有事儿您说,说完,我才能吃的下啊。”
“最近,咱们公司不景气,”一听这话,是要裁员啊,难怪把我单约出来吃饭,“你看,你进公司最晚,而且……”
“我下岗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谁还愿意再听前任老板数落自己的不是,痛快宣判结局吧。
“公司会多给你一个月工资,这是你的推荐信,希望对今后求职能有作用,做老大的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不好意思,大伟。”只在这一刻,我竟然觉得这前任老板可爱了许多,置身他的位置想,我也会把自己裁掉的吧。在这个场景下宣布这样的结果,多少还会有些温暖的氛围。
“以后没有工作关系了,但咱们还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大哥言语一声。”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句无足轻重的寒暄,类似于美国老大哥对亚洲某岛国的关爱,我心里还是吹来一阵春风,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声六月寒。
“您把话说清楚了,我这心里就安稳多了,这饭我才吃得下。大哥,我能再点一份儿虾吗?算是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点,再来份儿虾,别和大哥客气。”
这顿饭吃的好饱,听人说胃满了就会暖到心,可是心里还是感到一阵秋的寂寥,在这个小城中,我又一次一无所有,我被自愿辞职了。一样美好的夜晚,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晚风微凉,这份儿动人的美丽在我眼睛里融化了。细细回想这些年来的生活,自己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爱情上,都会被人轻易地舍去,就像发炎的阑尾被爱情剖离,就像壁虎的尾巴让公司用来求生。又想到了琪琪,离别时失望的眼神,或许在这段感情里,她也是个受害者。爱情本来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冲动,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愤恨对方而为此留下的伤痕,倒在血泊中的未必只是你自己。
“东子,又没吃饭吧?”我就多余问他这句,他永远处于饥饿状态。
“带什么回来啦?哈哈,快来让朕看看。”晓东自称是朕,却是一副奴才样接过了塑料袋。“这什么啊?什么啊?这是什么啊?”晓东大失所望的样子,一连三个责问。“为什么都是啤酒?没有吃的啊?”
“啊。是吗?我没带吃的吗?哎呀,我忘了,光记得买酒了。我的错,我的错,你等我一下,不要走开,马上回来。”奔下楼买了只烧鸡和些罐头我就转头跑回来了。
“你已经知道我要走了吗?”晓东揪了只鸡腿,啃得很不雅观啊。
“要走?去哪啊?”
“这不是给我送别啊?我收到offer了,要到北京工作了,说不定有机会开画展的啊。用不用我先帮你签几个名啊,我怕以后没时间了。”
“好家伙这还没成名呢,就跟我装大腕儿了,小心去了北京住地下室,吃窝头,穷死你。”
“你小子就咒我吧。知道吗,我明天就走了,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本打算和晓东喝点儿酒,谈谈我新近又遭受失败的工作,可没想到今晚竟然是晓东在大连的最后一夜,也是他事业的新开始,还是给他一个happyending吧。
“那就来碰一杯,祝兄弟今后前程似锦,早日功成名就。”
“这还像句话,那就借兄弟吉言,这次机会来的不易,我一定不会懈怠的。”
晓东很兴奋的样子,给我讲了许多当代的艺术形式,各流派的高手,这些我当然听不明白,只是一直在随声附和。他一人沉浸在幸福之中,完全感应不到我刚刚失业的忧伤。
“就那么想去北京啊?有那么好吗?房子买不起,四轮开不起,媳妇儿娶不起,孩子养不起。”
“你不能只看到这些啊,知道吗,北京是个大舞台,凡是有能力又肯努力的人都能得到成就梦想的机遇,年轻人最需要的就是梦想和机遇。梦想我有,一直等待一个机遇,现在机遇也来了……”梦想?机遇?难道我不是年轻人了吗?为什么我离这些这么遥远?我努力的回忆,想从岁月的洪波中打捞点儿梦想的碎片。还记得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当爸爸,因为在我家爸爸就是权威啊,尤其是在被收拾的时候,我成为爸爸的愿望就愈强烈。但是这么伟大的人伦愿望,很难是我一个人努力就能实现的,至少当下我还有许多牵起的工作没有做好。再后来,我愿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荷枪实弹,保卫边疆,可惜一路读书我都慢慢淡忘了这个男儿的军旅梦。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这么明确的梦想了,只是曾经年少轻狂时放言“有朝一日随风起,不效王侯不效君。”这话要是放在古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还好社会进步了,原谅了我的无知。不过能说出这种话,可见的我当时还是满有抱负的,而且有一定的文学素养。只可惜时光不仅带走了年华还有我不堪一击易碎的梦,现在的我不得不为了生计弯腰屈膝被人呼来喊去,与当时的豪情壮志南辕北辙了。
“……大伟,你这个人活的忒安逸了,知道吗,缺乏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去奋斗,去打拼,去告诉世界你存在。无论成功与否,这些年轻时为梦想奋斗的记录都是年迈时聊以安慰的谈资。”关于梦想我真的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也许是喝的有点儿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晓东果然没有等我帮他收拾,这时已经离开了。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桌子上,华丽丽地摆着一张纸条:屋子归你支配了,任意妄为吧,直到这个月末。
我还以为他能写点儿什么感伤的词句,或者激励鼓舞的名人名言。就这点儿破事儿还值得给我留个纸条。
房子空了,工作没了,无所事事的迷茫又回来了,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想到三儿,好像也有好久没联系他了。正想到他,他的电话就来了。
“有事儿忙吗?中午出来吃饭啊?”听三儿口气不太开心啊,难道也事业了?
“行,那中午老地方见啊。”
中午到饭店的时候,三儿已经开始喝上了。
“告诉你,我可是刚失业的人了啊,这顿你请啊。”
“费什么话,坐下来喝酒。不就是份工作吗,再找呗。一大活人还能被饿死啊?”
“哎呦,今天这是怎么了,口气有点儿冲啊。”
接下来三儿就开始了一番反动的言论,其中不时地会夹杂一些敏感词汇,这里就不详细记述了。总之就是昨天慧娜带他回家见丈母娘了,丈母娘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很客观的评价了他,让三儿感觉很不爽。而且这未来的丈母娘并不同意他们交往,当面就让慧娜和三儿分手。阿姨这一点做的确实不是很人性化,分手也不能当着三儿的面说啊。
“嫌我不思进取,没有事业,没有责任心。”
“她当你面说的啊?”
“没有,她和慧娜说的,慧娜告诉我的。”
“那阿姨也没说错,事实证明老同志的眼光还是比较准的。”
“你是来成心气我的吗?”
“没有,没有,我是想说,你可以着这些方面努力提升,已达到阿姨的要求。”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慧娜相这么次亲都无果了,有这样的老妈,再好的姑娘也不敢娶回家啊……”三儿的灵魂已经完全被愤怒掩埋了。“……凭什么我二十几岁就要求我有房有车有存款,凭什么啊?我爸妈都没这么要求我……她这是什么心态啊?也不看看自己家什么情况,就要求别人……有这样的老妈,难怪慧娜嫁不出去。”三儿一边喝酒一边埋怨着。
“那你就更应该谢谢阿姨了,要是没有她,慧娜早就嫁做他人妻了,哪还有你什么事儿。”
这男人受了伤也这么墨迹啊,来回就这么几句话,一直说,一直说,我数着桌上的空酒瓶,计算着用几个就能把他砸晕了。各自心里都有事烦,自然这顿饭就吃的久了点儿,慧娜就找过来,不得不说这女人娶回家绝对是个好媳妇儿。
“兄弟两这是怎么了?喝这么多酒,这是喜结连理还是乔迁之喜啊?”既然慧娜来了,三儿也不敢再抱怨她妈妈,把嘴里一直嚼着的话吞了下去。
“那个,大伟刚刚失业了,他心情不好,今天我两就多喝了几瓶,也没喝多。”
“什么时候的事啊,不是在公司任劳任怨免费加班的吗?这么好的员工也被辞了?”慧娜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文凭有能力有经验,工作还不好找吗?来一起走一个,想开点儿。”说完我们三个又一起干了一杯。
“今后什么打算啊?”三儿这时才从自己的愤慨中剥离出来,关心到我的事了。
“我想回北京去闯闯。”这一句话震惊了桌上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