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四十八年冬,天大寒,雪骤降,北国谷物因冻颗粒无收,朝廷暴政,国君昏庸,拒不开仓放粮,导致饿骨遍野,怨声载道……
是时北国羽府一片寂静,羽逝站在过廊中,静静地看着暮雪落下。天就要黑了,希望会是一个安详的夜。
府上的老嬷嬷唠叨着家常,家仆如常把灯点亮,门僮去确认大门是否关牢固了。忽然一个门僮喊了起来:“哎呀,怎么有两个孩子睡在门槛上呀?”两个烧水的老嬷嬷闻声也顾不得柴火,挪动着蹒跚的老身子,满头大汗地赶了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老妇人对孩子总有一种近乎泛滥着的慈爱。,“这两个孩子,一个才刚出生不久,一个看起来不过两岁,是谁这么狠心,大冬天的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到外面?作孽啊!”一个老嬷嬷一边抱着那个婴儿,一边谴责着。
一个门僮听罢便说:“张嬷嬷,现在哪家不是缺食少粮的,大人都顾不上了,哪还顾得上孩子啊。咱们羽府现在也不富裕,我劝您老还是别管这门子闲事。快把孩子放出去吧,我还得关门呢。”
两个老嬷嬷抱着孩子犹豫不决,府上现在确实不宽裕,但这俩苦命的孩子……
“我们羽府就是在不宽裕,两个孩子也总还是养得起的。”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羽逝,便低头不敢再作声了。
“阿栋,把门关上。张嬷嬷,刘嬷嬷,你们去给这两个孩子准备一些过冬的衣物吧。”
“先不急,府主。”张嬷嬷说:“这俩孩子都还睡得香呢。既然都决定要养了,不如先给他们起个名字吧,将来也好叫唤些。”“是啊。”刘嬷嬷也附和道。
“是男是女?”
张嬷嬷听府主答应亲自起名,连忙说道:“大的是男的 ,小的是女的。”
羽逝看着远处的天空,少思片刻,说道:“男孩叫羽渐,女孩就叫羽颍吧。”
……
羽逝沉静地走在回廊,雪无声地下着,安抚着尘世苦难的灵魂。是因缘的转折,还是宿命早已定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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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之间,霎那芳华,当桃花落英缤纷时,已是熙宁六十三年了。
“兄长。”
羽逝没有停下手中的笔,笔走游龙间,一幅行草顷刻而就,墨渲二字——鸿渐。意尽放笔,羽逝始才抬起头来,问道:“庄,今天弟子习武如何?”
于羽逝面前的此名青衣男子柔和一笑:“与平素无异。”
羽逝示意羽庄落座,不消吩咐,便有家仆掌茶,羽庄微啜茶茗,便也说了起来:“兄长,想来小颍也有十六了,兄长可曾考虑过要替小颍找个归宿?”
羽逝捧过茶,淡淡地说了句:“你来筹备便是。”
羽庄哪里不知羽逝从来没把心思放过在羽颖身上,便在心里疼惜起了小颍:“小颍不聪明,心思也不在习武上,但她生性善良,是一……”
“庄。”羽逝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你不操心一下你自己的婚事?”
羽庄听后,双眉一锁,冷下神色:“庄曾言庄此生不娶。”
羽逝叹了口气,用一种哀伤更多是愧疚的眼神看着羽庄:“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羽庄别去目光:“兄长多虑。”
真的是我多虑吗,还是你一直没有放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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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羽庄没在监督习武,羽颍便窜到了羽渐的面前,吃吃地笑着。
羽渐扫了她一眼:“我脸上沾了些什么吗?”
羽颍抓住这个机会把羽渐看了个够,最后才悠悠地说了句:“没有。”
羽渐在心底里白了她一眼:“那你干嘛每次看到我都笑得七荤八素的?”
“哪有?”羽颍佯装害羞。
“你来找我干嘛?”羽渐没好气的问道。
“小颍想吃糕点,小羽陪小颍去买吧。”还没等羽渐说话,羽颍已经把羽渐拖到了集市上。
羽颍提拉着一手好吃的,另一只手捧着一纸包的玫瑰软糕,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惹来注目人无数,羽渐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想装作不认识。
偏在这时,羽颍回过头来,热情地问羽渐:“小羽,很好吃哦,你要不要尝尝?”
“别客气。”羽渐在众人的目光中尴尬地说道。
“小颍没客气,真的很好吃,你就尝尝嘛。”羽颍被回绝多了,自然便拥有了极其顽强的永不言弃的精神。
羽渐脸色发白,口中勉强挤出几个字:“真,不,用。”
“那好吧。”羽颍并没有察觉羽渐的脸色,又蹦蹦跳跳地转进了一条卖灶糖的胡同中。
一个在胡同里背着刀的男子见走进了个二八少女,顿时色心大起,挡在了羽颍面前,接着便是搔首弄姿的一句“姑娘,你寂寞吗,要不要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大爷我来陪你消解一下……寂寞?”说完便色眯眯地凑了上去。
“你想干什么?”羽渐一个踏雪无痕落到了羽颍的面前。
背刀的男子后跳一步,嚣张地说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跟大爷我抢女人!”
还没来得及嚣张多久,羽渐的一式平沙落雁便已把他收拾得落花流水。
“你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回到羽府,羽渐一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师父教了你那么多武功,对付个流氓也总是可以的吧,就算你再笨。”
羽颍低下头,嘟着嘴:“对不起,小颍给咱们北剑丢脸了。”忽地又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奸狎地笑着:“不过,有小羽在,小颍干嘛还用得着学武功呀?”她在心内坚信着,嚼着灶糖到一边玩去了。
羽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真会给我添事。”
“你们去哪里了?可让我好找。”羽庄就是那种生气起来也不可怕的人。
羽颍听后便收了要撒腿去疯玩的脚步,沮丧地退了回来,眯着眼睛,嘟起嘴:“师叔你找我们有事?”
羽庄见羽颍的态度,便知是自己平日把她惯坏了,现今倒是日益不把自己放在眼内了。倒也罢了,羽府上下的弟子谁不是见他好脾气就贪个小懒耍个小坏的,倒也亲切可爱。
羽庄转而一笑,眼波如秋水一漾:“小颍,羽渐,你们准备一下行装,启程关西。”
关西是什么地方,羽颍并不清楚,但不用练武,有得玩,管它什么地方呢。羽颍一听,便高兴地蹦了起来,恨不得给羽庄跪下,三呼万岁。当然,有羽渐在还是的保持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姿态的。羽颍便在内心把羽庄抱起来亲了一千遍,留了句“那小颍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就屁颠屁颠地跑回房间去了。
待羽颍走远,羽渐不解地问道:“师叔,我们这行启程关西是?”
羽庄看着羽渐的严肃样子,不由得想起了羽逝的少时,笑容里便添了几分惆怅。
是啊,原来你在这么小的时候,便已经想得这么多了,还是只有我,才把事情想得比别人简单,逝……“师叔。”见羽庄怔住,羽渐就轻唤了声。
羽庄回过神,方觉自己失态,观羽渐脸上有着些许对自己失神的不满,便清脆地笑了出来:“听闻关外刀周蒋之子周江,年少任侠,好游天下,喜交豪杰,是个有为之才。而小颍正值妙龄,温柔贤惠,仪态万千。羽渐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很般配,不如辛苦你陪行,好促成这桩婚事?”
羽渐听后不禁在心底替那个叫周江的男人叫苦,那女人哪里温柔,哪里贤惠,又何来仪态万千?也真难为师叔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羽渐稍加思索:“这不是师父的安排吧?”
羽庄笑容不改:“是我的意思。”
羽渐暗暗叹了一口气,下决心今后必定要洁身自好,否则与不正常的人呆久了,自己也会变得不正常的……在羽颍一系列的大惊小怪以及众人的高度注目,高额索赔后,羽渐一行才好不容易来到了周邸。
羽渐这才在前堂站稳,关外刀周蒋便迎了出来:“想必是羽少侠和羽姑娘。”
羽渐有礼地作揖:“周掌门能知后辈,自是后辈的荣宠,前辈之名,后辈曾听师父多次提起,每闻必油然而生敬仰之情。”
“羽少侠谬赞。”周蒋一拂衣袖:“坐。”
家仆端来茶,伺候一旁。
羽颍把茶放在一边,不知死活地问了句:“周掌门,小颍不喜欢喝茶,你们这有没有好吃的糕点呀?”
周蒋先是一愣,转而大笑起来:“羽姑娘真是不拘小节,大有巾帼英才之风。”说罢便吩咐仆人准备糕点。
羽渐一旁汗颜,在心底大骂:你少吃一点会死吗?你是不是嫌在京都丢北剑的脸丢得还不够,还要丢到关西里来啊!接过茶,羽渐浅浅一笑:“周掌门饮誉江湖,为人豪爽,行为磊落,刀法更是炉火纯青。以后还望周掌门不吝赐教才是。”
周蒋陪笑:“当今武林,真正能说上名的,便是贵派北剑,南剑,禅宗和敝派的关外刀了。关外刀在中原名望尚比不上北剑,羽少侠又何需妄自菲薄?”
羽渐小抿一口茶:“周掌门抬举。“周蒋一笑,掀了掀茶香:“前日收尊师来信,闻言贵派的羽姑娘正值妙龄,温柔贤惠,仪态万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尊师欲羽姑娘与犬子结下百年之好,犬子真是福分不浅啊。”
羽渐笑得要多假有多假,心想这个掌门说话还真不怕昧良心。
二人客套完还没落个清静,便听羽颍大喊一声:“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