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凌青才从流萤身上起身,流萤冷冷地说。
凌青见流萤眼眶红肿,身上也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一时有些心酸。
好好休息。凌青把流萤抱入红色的纱帐中,淡淡地说。
流萤转过头面对着墙壁不说话。
凌青自知没趣儿,放下侍卫交给他的那个龙纹玉佩,也就离开了。
半夜,流萤起身,借着窗户中微微透过的月光打量这红色的纱帐,血一般的新房。
她刚要起身的时候,手突然碰到了一件冰凉的东西,她拿着那冰凉走到那沐浴的房间,点了一根蜡烛,跪倒在地上,望着通体透白的龙纹玉佩和那一抹鲜红形成的对比。
红得耀眼,红得钻心。
流萤吹灭那烛火,在这一片黑暗中呜呜地流泪。
她突然想念那个独来独往的年代,那个只是唱歌维持着生命的年代。
流萤。在一声轻唤中,流萤转头见到凌青持着一根红烛的模样。
她惨笑:你又来了,你又想要我了吗?流萤并不等他回答,自己剥落了所有的衣服,躺在冰凉锥心的地板上:来吧,呵呵,来吧。凌青拳头紧握,牙齿被自己咬的硌硌作响:对不起。流萤笑得开心:不用说对不起,我是皇甫奕杉的皇后。我是皇甫奕杉的皇后。皇甫奕杉怎么对待我都没有关系。凌青轻声说:叫我凌青好吗?流萤呆呆地看着他,那眼里竟是一副天真的模样,她甚至把手指含进了嘴里,像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凌青?凌青不是死了吗?难道你把他救活了?流萤自言自语着,甚至跳了起来,抓住凌青的衣衫,又蹦又跳,眼里眉里都是笑:你把他救活了啊!太好了!凌青对流萤可好了呢!凌青会给流萤买好多好多的梨花膏吃的!凌青抱住她小小的身子,自己竟流了眼泪。
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流泪。
流萤突然推开他:你,你别靠近我,我疼,疼。凌青每上前走一步,流萤就死命后退,那惊恐的眼神令人心疼不已。
凌青摆摆手说:我走,我走。流萤看着凌青转身离去的背影,默默穿上了衣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次日,流萤竟迎接了一名贵客。
当朝太子的女人,怀胎三月的沈烟洛。
流萤微笑,命小玉倒茶。
好久不见。流萤一边把茶挪到沈烟洛面前,一边说。
好久不见,流萤妹妹。沈烟洛也是说。
妹妹还未前去章华宫为姐姐道贺,姐姐怎来了?沈烟洛语重心长地开口:希望妹妹能原谅纪念才是,无论结婚还是之后发生的事,都不是他的本意……流萤打断,扬了扬眉毛:纪念是何人?沈烟洛顿时语塞。
若无事的话,太子妃还是请回吧,身子重要些。流萤淡淡地说,并无一丝的吃味。
流萤妹妹可是在恨纪念……没有爱,何来的恨?流萤笑,太子妃应该称我为娘娘才是。妹妹这是何苦……流萤抿着唇不说话。
沈烟洛叹了口气离去。
流萤突然发觉,她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到最后,孤身流连在这个世界。却再也找不回未遇到过这些人之前的感觉。
皇上还是每日都来,流萤始终对他淡淡的。唯独他接近流萤时,流萤便装疯卖傻。
渐渐的,凌青也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只是来的频率只增不减。
流萤觉得,这凤仪宫虽日日有宫女来来去去,所用的东西也是木烟国最为高档奢华的。
但那股似是冷宫的寂寞,始终挥之不去。流萤曾想过,就这般,在冷宫中孤独终老,伴着回忆沉睡在这异国异时的土地中。
直到有一日,凌青兴高采烈的前来要带她出巡。
小玉也摇着流萤的手臂:娘娘,你就去吧。流萤仍是摇头。
陪朕游玩一圈,朕还你自由。凌青望着流萤惨白的脸,握了握藏在桌子下面的拳头。
流萤的身子猛地一颤,嘴唇也有些哆嗦:此话当真?凌青虽然不是堂堂君子,但也不是小人,答应姑娘的事儿,凌青自然会做到。凌青认真地望着流萤,这几日好好用膳,你瘦了些。凌青前脚刚走,流萤就躲到屏风后,倚着墙,握着那龙纹玉佩和齐岳留下的最后一张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字条泪流满面。
不料,当流萤眼睛红红的一抬头,却见凌青穿着一身明黄的袍子站在屏风旁。
流萤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把那两样东西握在手心里,捂住胸口。
我刚才忘了给你这个……凌青的语气中满满的哀伤,竟连朕也忘了说,他的手中拿着两节断了的透白玉箫。
秦大哥……流萤一边接过玉箫一边呢喃。
流萤陷入回忆,第一次无助的自己在桥头遇见他,他的长衫在风中飘着,好似飘入了自己的心里。
他第一次牵她的手,流萤这才知道他在她的心中一直都像那个阳光而明朗的哥哥。
他最后一次来见她,竟愿意放弃筹划了十年的计划要带她走。
她第一次为他唱歌,是一曲十年。
他最后一次为她吹箫,亦是一曲十年。
流萤不知道想了多久,一抬头,却见凌青还没离开。
流萤有些慌乱:天色不早了……原来你在乎的只有他们……凌青黯然转身。
流萤命小玉关门,躺在床上,轻轻从自己亵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已经撕成两半的荷包,上面的鸳鸯,从中间分开。
她自己绣的那个香包,已经在齐岳下葬之日葬在了他的身旁。
她并不爱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感激他。
而她爱的人,如今已经变了性情,变了身份。
就如两只鸳鸯一般,近在咫尺,却远隔了天涯。
皇上,流萤究竟是该唤您皇甫奕杉,还是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