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散出残魂阁一部分阁众去帮我把朝中重臣们的资料打探出来,连同百姓对他们的评价一起。”朝堂之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巫马文在没有罢朝过,但是与他一同上早朝的时候,我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眼神,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是。”依旧是干脆的一声回应,我侧过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我最信任的人了呢?比信任巫马文还要信任。
“天陨女殿下。”正在想着,侍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我一手支着头,一首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杯子。
“容妃娘娘有孕了。”
啪……是杯子破裂的声音还是什么?
有孕了吗?不,不能让她生下来。
我低头看了看粉碎在地上的杯子,阳光反射在上面映出一种凄厉的美。
“备礼。”
看着侍女手中拿的礼盒,我想了想,伸手接过了它,将侍女支了出去,轻轻打开,那是是一支簪子,祥云金簪。
摸了摸它那精致的外表,我冷笑了一声将它转手扔到了一旁早已备好的药水中,金簪在碧绿色的水中渐渐沉底,显露出一种妖异的美丽。
华碧,通体绿色透明的草药,寄生于树上夺取营养存活,汁水丰富且渗透性强,渗入木中几十年不会消退香味,有安神缓疲功效。
“皇上驾到!”正在发着呆,公公细着嗓子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一皱眉,容妃有孕,他巫马文来找我干嘛?
看着跪倒的那一片侍女,我缓缓地走到椅子旁坐下,将左胳膊放到了桌子上,手轻轻地放在左半边脸庞上,支起了头,恰巧遮挡住浸泡着祥云金钗的那个玻璃杯子。
“皇上,你走错宫了。”一只黑靴刚迈进来,我便开口想要将他挤兑走。
“朕今日来找天陨女探讨一下朝堂之事。”他对上我的眼睛,似乎想要在我眼底看出点什么,但是我有信心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这双眼睛的最深处已经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这对眼珠很黑啊,就像夜一样。”他走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我见不可能再隐藏了,便换了个姿势将玻璃杯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他盯着那个玻璃杯看了半天,然后对着那些人说:“你们都下去。”
“是……”侍女们恭敬地退到了门外,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是送给容妃的。”看了看他的眼睛,罢了,看也是白看,他的眼睛就如同无底之谭一样,一眼望不到底,仔细看的话便是沉沦。
“你倒是诚实。”他将玻璃杯端了起来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后将它放在了桌子上,死死地盯住它。
看到这种场景,我冷笑一声,说:“剧毒之药,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了,要不我就要把它送到绿萝的宫里了。”
“她是容妃,不要再叫她绿萝。”阴冷的声音传来,我一惊,转头看到了他已经冷下来的脸。
容妃,到底还是一个替代吗?但是只为了一个替代就可以做到这般痴情,我忽然感觉巫马文已经越来越陌生了,但是,还是感觉不对劲,哪里不对呢?
“生气了?”我轻轻地将嘴角向上弯了弯,但是却没有一点能笑得出来的感觉。
‘啪’地一声将匕首扔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一仰头露出了脖子上那道已经结了痂的伤痕,对着他说:“胸口,脖子,随你挑。”
“这不像你。”他没有去拿那柄匕首,依旧盯着那被绿色的水冷声道:“华碧,安神缓疲之药。”
“被看穿了呢。”我将身子前倾伸手将匕首抓了回来重新塞回了袖子里,说:“难道你是想看着我们互掐的你死我活?抱歉,我没那演技。”
“香瓮里是什么?很好闻。”他将视线从杯子上移了下来,拿起一旁的香瓮揭开盖,一块黑色的木头出现在我和他的视线里。
“卉寄生,一种神奇的生物,寄生在树上的话,被寄生的那一块木会奇香无比,小心锯下,用火均匀翻烤两个时辰后,那块木头便会呈现一种黑色,传闻即使静置十年香味也不会变淡。”
“你好像很了解。”他拿出里面那块卉寄生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
“这块就是我自己烤的,那上面的黑色物质就是卉寄生的尸体。万事万物活着就无时无刻不在竞争着,这场竞争卉寄生输了,所以它死了。”我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之后抬头发现巫马文早已经将香瓮放到了桌子上,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我,那种眼神让我皱起了眉头,我读不懂,但是却让我有一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
“朕很爱容妃,舍不得她吃一点苦。”他收回了眼神把玩起了杯子。
“与我何关?”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这话题的跨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或许是想提醒我不可害她吧,但是抱歉,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能让它的孩子顺利出生,决不能!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门旁,看起来是要离开了,但是他却忽然转过来了头道:“真听说女子产子很痛苦。”之后也没有等回答便打开门径自走了出去。
很痛苦?他是什么意思?痛苦,莫非……
‘啪’的一声,手中的杯子落到了地上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稳了一下心神后,睁开眼苦笑着看着那支破裂的杯子,这是今天的第二支了。
算了,再这么想下去就算有一沓杯子也不够我摔的。
吩咐下侍女清扫了这一堆烂摊子之后,我看着那支钗,强忍住想要加点作料的冲动将它搬到了一边,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起身走到了司瑜轩在的那间房间,想要推门进去,想了想,又将手放了下来,我害怕看到他那副摸样,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他,每每看着他那伤痕,我便会内疚地喘不过气,我知道这种内疚地感情已经渐渐地在我心底沉淀变成了我的软肋,我也知道,我该丢弃它们,我该变得无坚不摧,但是……
「我想为你分担一半的命运,我想变强,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说是为了我,那便是为了我,我的单恋。」脑海中又响起了那些直言片句,而我居然该死的在贪恋这丝温暖。
明知道不可能得到,明知道越贪恋只会让里面那个人堕入万劫不复。
我将右手摁在胸口上,感受里面的心跳节奏,笑了一下,说好了要封心锁爱,说好了要挣脱,说好了我会回去,说好了……
‘啪’里面传出的瓷器破碎的声音让我一愣,之后猛的推开门跑到司瑜轩的床前看到的是已经坐起来的他还有在满地的花瓶碎片。
醒了吗?看着他满脸的茫然,我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因为太医说这几天是危险期,不能有人在旁打扰,我便撤掉了侍女,吩咐下只在喝药的时候进去人喂,其它时候不许打扰。幸好他醒过来了,他要是就这么一直睡下去的话,我怕终有一天我会被内疚压垮。
“谁?”他皱着眉看着我,吐出了一个字,却被我听成了‘水’。
于是我慌忙地跑到桌子前拿起水杯倒了杯水,却由于过于激动,袖子一带,一旁的杯子哗啦啦全部都掉到了地上,看着一地的狼藉,我愣了愣,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了,水。
我急忙回过神给手中的杯子倒上水,试了试,不错,刚刚好。
转过身,见他正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看着我,我一怔,随后将水递上,看着他接了过去之后,我小心翼翼地问:“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我看到他的瞳孔瞬间放空,随后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问道:“我是谁?”
“……司瑜轩,你叫司瑜轩,是一个温润的男子,你会武功,但是都是为了自保,你从不踏足江湖,从未杀过人。你……”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他身上受刑的痕迹了,一时语塞在那里。
“你是谁?”
“我……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我低下头笑了一下,这种解释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了,于他而言,我只是个路人,他不应为我改变想要走的路线。
“大病初愈,好好休息吧。”我将一瓶药丢给他道:“这药是治伤疤的,记得用。”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却被他的声音拦住。
“名字。”
“啊?”我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你的名字。”在他的眼睛对上我的眼睛的时候,我不禁定在了那里,那双瞳孔,没有巫马文的深不可测,也没有墨痕的冰冷,有的只是一片黑暗,空无一物,就像是已经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你无须知道。”闭上眼将自己从那片空洞中释放出来,深叹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去。
“天陨女殿下,药来了。”侍女端着药进来看到我之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恭敬地端着药跪了下去。
“给他吧。”
“名字。”他还在问着,我能感觉到他在死死的盯着我的背影。
“无名。”对,无名,我是你的世界里不该出现的名字,会带来厄运的名字,所以,就这样下去吧,忘掉我,忘掉发生过的一切。
转身离去,司瑜轩,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执着。
“墨痕。”
“是。”
“今夜送他回他该回的地方,还有这个给他带上。”我掏出了他师父的那本秘籍交给了墨痕。
该回的地方,司瑜轩你已经忘了你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吧?回去吧,你有你的人生。
回屋拿起了一只杯子,盛满水端了出来,对着月亮一举杯,之后一口饮下,狠狠得将杯子摔到了地上,清脆的破碎声是出自哪里?地上,还是心里?
呵呵,摔吧,把一切都摔掉就真正的卸下了摆脱了。
真轻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