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颜在房里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去看望杨彩怡。房里的三个丫头也争辩不休。
玉儿说:怀个孕有什么大不了,是女人都能,坚决不去探望。
春月则说:都在一个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若不去探望,有失礼节。
冬梅却说:太子爷吩咐过,俗礼在姑娘这一切可免,可去也可不去。选择中立。
最后米颜还是选择听玉儿的,不去探望,谁知杨彩怡居然派人来请。这要是不去,可就真不对了。
披上红狐裘大衣,即便外面寒风凛冽,窝在大衣里,暖和得丝毫不觉寒冷。
杨彩怡的院子可比凌水阁热闹很多,宫女至少有十个,还有七八个内监,还挤着四个来看脉的医女。
进去闲聊几句,杨彩怡也没说什么,无外乎就是怀孕辛苦,这个不想吃,那个也不想吃,总是恶心的想吐。
米颜跟着应付几声,这些她都听不太懂,她又没怀过孩子,怎么可能知道!
杨彩怡留米颜用午膳,满满一桌子精美佳肴,据说都是宫里的御医给安排好的一日三餐膳食,对孩子最为有益。
米颜吃了两口有些难以下咽,不知为何,心里总酸酸的。午膳过后,就辞别了杨彩怡。
夜里,米颜睡不着,就坐在门口对天空发呆。
冬天的夜空格外清朗,月亮星星都透着寒气。
米颜总觉得自己好像也坐在门口发过呆,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丫头,好久不见。”突然房顶上传来一声,吓了米颜混身一个激灵。
走出门口仰头看房顶,一抹白影在空中翻个个,已落定在她面前。
莫言吹了吹额前碎发,笑盈盈地看着米颜,“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认识我了?”
“你,你是谁啊?”这么帅气的男人,难道自己之前认识?
米颜又仔细看了眼莫言,他的帅与夫君不同,夫君帅得霸气,他帅得妖冶。
“不会吧丫头!”莫言惊讶大叫。
“你是什么人!”玉儿从房里跑出来,赶紧护住米颜。
莫言看向米颜平坦的腹部,好看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痛色,随即一抹笑意爬上唇角。
“干嘛这么陌生?忘了我了?”莫言靠近米颜一步,米颜却后退一步。
玉儿赶紧冲上来,挡在米颜身前,气呼呼地瞪莫言。
莫言侧头看米颜,米颜却如个小孩般战战兢兢地躲在玉儿身后。
最后,莫言甩了一把辛酸泪。
“我是你的情郎啊!小米丫头!”
“啊?”米颜迷茫地看向玉儿。
玉儿哪里认识莫言,指着莫言喊道,“再不离开,我就喊人了!”
莫言捶胸顿足,更为悲切,“你居然始乱终弃!”
“啊?”玉儿懵了,回头看米颜。
米颜眨了眨大眼睛,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她不知道有没有乱弃。
莫言就趁玉儿错愕的当,期期艾艾地扑向米颜,紧紧抱住,而他的手却抓住米颜的手腕。
只这么轻轻一抹,莫言的眼底便闪过一丝笑意。
“赶紧放开小米!”玉儿赶紧去拉扯莫言,总算松开小米。
“阿嚏!”莫言扑来时带起的凉风,害得米颜打了个喷嚏,正巧不巧就喷在莫言脸上。
“丫头!很脏。”莫言气得咬牙。
“不,不好意思,我……我花粉过敏。”米颜揉揉鼻子。
玉儿怔住,看向米颜,“小米?你记起来了?不过……大冬天哪来的花粉?再说,以前也没见你对花粉过敏过。”
“什么?”米颜眨眨大眼睛,一脸懵懂。
“她这是正常反应,有些记忆还是潜在存在。”莫言摇摇头,目光却落向米颜袖口上,浅浅的,点点的红上。
修长的手指捻了些,放在鼻子下嗅,他眉心一跳。
是红花花粉!
莫言没有做声,却如一阵清风般飘走了。
正殿。
“红花?”南宫云霆从桌案后愤然站起。
“看来你府上,有人不想她再怀孕。”莫言吹落指尖上的那抹红色花粉。
“我不会再碰她!”南宫云霆的声音里噙着抹痛苦。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莫言口气不屑。
“我没想到……我们会再见面,更没想到,她会怀上我的孩子。”南宫云霆低下头,声音沉重得好像从胸腔内传出。
莫言沉默稍许,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有意思,一个给对方下‘孤蛊’,一个给对方下‘忘蛊’,‘孤蛊’伤心,‘忘蛊’伤脑,都是两道催命符。”
“我查过,‘忘蛊’在两年之内,不会起副作用。”
“敢保证,两年之后,她想起所有,不会再心痛?”
“我会跟她解释。”
“主子必定利用过她。”
“我……”南宫云霆说不上话来,继而眸光一凌,“你好像对她的事关心得越来越多了!”
莫言见状,低头笑得温驯了。“主子,看您这话说的。”
南宫云霆脸色苍白,转过身,手不由得扶住胸口。
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居然连想她丝毫都不能。
“主子,您真不用我帮你解掉‘孤蛊’?”莫言挑起眼稍看南宫云霆。
南宫云霆不语,莫言吹了吹碎发。
这要是让南宫云霆知道,是他在无聊时跟米颜闲扯,说了这个蛊毒的事,只怕南宫云霆一定想掐死他。
“真不用解?好像很痛哦。”莫言又试探地问了声。
南宫云霆却对莫言摆摆手,莫言安静退了出去。
寒风吹来,莫言忍不住缩缩脖子。回头看了眼漆黑的殿内,他……这是何必呢?
莫言从不喜欢晚上睡觉,尤其是越静的时候,就越是睡不着。闲来无事,跑去米颜院子的屋顶上吹笛子。
米颜在睡梦中惊醒,听到一曲婉转又哀伤的曲调,很熟悉,却又想不清楚。
起床披上衣服,出门来看,显然玉儿三个也醒了,也都趴着窗户向外看。
冰冷的月光下,莫言就坐在对面的屋顶,吹着那次,在太子妃寿宴上,米颜歌舞的那曲《星月神话》。
他看着她,轻轻地吹,虽然距离有些远,紧锁的目光依旧清晰。
米颜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对面屋顶上的莫言,悠扬的曲调,就是太过悲伤。
不过……米颜听得出神。她想上屋顶,坐在莫言身边静静地听。
就在她寻梯子时,一抹白色身影从屋顶飘下来。
他居然一手抚笛,一手抓住米颜的肩膀,微微一携,在半空中几个旋转,冷风吹拂脸颊,彼此长发交缠。
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月夜下,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脸。
莫言带她跃上屋顶,一套动作下来,整首曲子居然没有丝毫断续。
屋顶上,的确要比下面冷很多,米颜忍不住缩紧身体。他宽大的狐裘,微微一罩,米颜便被笼在他温暖的狐裘下。
笛音继续,他看着她,优美的曲子缓缓从他的唇下流淌出来。
米颜双手托腮,亦一眼不着地看着他,听得出神时,竟鬼使神差地跟着唱了起来……
“我这一生最好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米颜不再往下唱。
莫言用“没了”的问句眼神看米颜,米颜点点头,回了个“没了”的肯定眼神。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鬼使神差的会唱这么一句。
莫言如春风般一笑,曲调一转,只吹那一句的调子,米颜来了兴致,就跟着他的调子一遍一遍只重复地唱着那一句……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莫言似乎心情大好,吹得愈加欢跃。米颜觉得好玩,唱的更加嘹亮。
底下站着三个看热闹的人,见屋顶上的人好像复读机一样,只复读那一段,各自打个哈欠,回屋睡了。
只剩玉儿坐在门口,双手托腮,笑盈盈地看着屋顶上,欢快唱歌的米颜。
米颜和莫言在屋顶上,又吹又唱了一夜,也不知道吵到别人睡觉没有。等米颜困得差点靠在莫言怀里睡去时,莫言推了推她,说。
“小丫头,我不介意牺牲我的色相抱着你睡,只是万一你着了凉,我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米颜打个哈欠,莫言送她下了屋顶,见米颜进了屋,他才一个飞跃,没了踪影。
昨晚跟莫言在屋顶玩到快天亮才回屋睡觉,这还没睡到两个时辰,杨彩怡那边的人居然来传,说是侧妃娘娘想找米颜话话家常。
许是怀孕的日子不能做的太多,过于无聊吧。杨彩怡隔三差五,总是找她过去。
你说推辞吧,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不推辞吧,还真的很烦。
拖着沉重的眼皮,米颜从暖和的床上爬起来。春月帮她洗漱,冬梅帮她疏发上妆。
就在米颜坐在梳妆台前快睡着的时候,冬梅拉着她起身,然后搀着她出了凌水阁。
外面在飘雪,乍一吹冷风,米颜精神了不少。坐上软轿,米颜又是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总是折腾小米。”玉儿在轿子外嘟嘟囔囔。
出山后的经历,让她成熟不少,已不再是那个爱哭爱问什么的小丫头了。
到了杨彩怡的院子——怡园。米颜下轿,一吹冷风,又精神过来。
杨彩怡的院子依旧很多人,伺候的人也都是无微不至,就连杨彩怡走两步,都是两个人搀扶,一个人提裙,生怕有点什么闪失。
显而易见,太子和太子妃对这个孩子极为重视,已经重视到,杨彩怡的待遇不次于宫里的皇妃。
不用向太子妃晨昏定省不说,她要是无聊,差个人去请蒙若晴过来,那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往过跑。
不愿意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杨彩怡代她受了十月怀胎的苦呢!
米颜一进门,跟杨彩怡寒暄几句,便坐在火盆前烤火。
也不知道聊什么,每次都是杨彩怡找话题,比如说说她的故土青峰镇,再比如小时候学的琴棋书画,也会说跟米颜的初遇……
“哦?我们原先就认识啊。”怪不得杨彩怡对自己亲络。
“就是说,不然怎会总想着找你聊天。”杨彩怡嫣然一笑,百媚生娇。
“我们很熟?”米颜歪着脑袋。对自己以前的事,多少还是很感兴趣。
“你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怎能不熟。”
“哦。”米颜点点头,原来自己还懂医术。
杨彩怡又说了很多,无外乎都是她和米颜认识之后的一些经历,自然这其中,杨彩怡刻意去掉了阿哑这个人物。
说着说着,米颜一直没有动静,便问着看向米颜。
“妹妹可是想起些什么没有?”
这抬头一眼,杨彩怡只觉自己白浪费了半天口水,米颜已经靠着靠椅,酣然睡去。
自打怀了孕,杨彩怡的性子就变得更加娇纵。被人这般无视,顿觉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咽不下去。
看向米颜美得就如不染凡尘仙子般的小脸,如今因酣睡染上一抹红晕,粉雕玉琢的人儿就好像能挤出水来一般的娇嫩。
杨彩怡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看向火盆内用来钩火炭的铁钩子。
她一把抓起来,铁钩子一端早已烧得通红。
屋里现在没宫女,都在外间守着,当下只有她们两个……
她又看向米颜娇嫩的小脸,只要铁钩子烙下去……
她眯起美目,寒光更甚。这丫头一旦毁了容,谁还会看上一个丑丫头!
尤其像南宫云霆这样俊美无双,身份尊贵的人物,大把大把的美女使出浑身解数争抢着靠近,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把这个丫头忘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只说,是米颜打瞌睡,不小心自己烫到,谁又会知道实情?
想着的同时,便已开始行动,毫不犹豫地向米颜的脸蛋烙去……
就在铁钩子在米颜娇嫩的脸蛋上,映出一抹鲜红的光芒时,杨彩怡只看到一个东西向自己飞来,来不及躲闪,本能地收回手,那东西却打在自己纤白的手背上,手一麻,松了手中的铁钩子,不偏不倚,烧红的铁钩子掉在脚上粉红的绣鞋上。
“呲啦”一声,绣鞋被烫了个钩子形状的洞,随即杨彩怡尖叫一声,赶紧踢开铁钩子。
刺耳的尖叫,让睡熟的米颜瞬间清醒。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屋外候着的宫女内监全部涌进屋,一阵手忙脚乱才知道,杨彩怡烫伤了脚。
有腿脚快的,去通报了太子爷和太子妃,随后两个正主急匆匆赶来,一时间整个怡园格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