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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家楼门的阳台前,古愩一手扶着空调边沿,一手拿着扳手,双腿驾在梯架上,正一下一下地旋转着空调机上的螺母。老太婆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碗汤水,小心翼翼地招呼他先下来把汤给喝了。以前在窦晓面前提及自己的母亲的时候,他总爱称呼她为“老太婆”。先前每周末他都要回家一趟,但是后来渐渐地回来的越发少了。难得儿子回家一趟,老太婆一大早就上集市买了好些菜色,这会儿又转进屋里张罗去了。
将机盖装了回去,螺母被旋紧了最后一下,古愩从梯架上下来,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然后朝着里屋走了进去。老太婆正热切乎乎地在厨房里炒着菜。
“妈,还是我来吧。”古愩接过老太婆手里的铲子。
老太婆因为有古愩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在亲朋好友面前总叫她引以为傲。她上哪都喜欢捎上自己的儿子。说起炒菜,古愩一点也不逊色,比起老太婆的更甚一筹。
老古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老太婆一出来便吆喝着:“哎,你赶紧过来张罗张罗啊,就知道在那看报纸。”
老古配合地应和着:“来啰……”,恋恋不舍地放下报纸走了过去。
菜一道一道地上桌,一会儿就占满了一整桌,“妈,你弄这么多给谁吃啊,又吃不完,浪费。”古愩回来前就提醒老太婆别过分铺张,可这老太婆心里高兴,说啥也要多买一些。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饭,古愩往老太婆碗里夹了不少菜,看着母亲一脸容光,古愩心房的芥蒂渐渐消散……
晚饭后,古愩陪着老俩口到公园散步;广场中央聚集了跳舞的人群,老俩口跟着音乐的节奏随即也扭起了腰背。
古愩欣然地退了出来。
天上的月亮黄橙橙的,虽然没有星星作伴,但是依然抖擞。
收回了目光,古愩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打火机“哐噹”一响,他嘴里开始腾升出一缕一缕的烟圈。他总是过分的恋着烟卷,仿佛心里的种种通过烟的输导会稍显轻松一些。
远在瑠璃的窦晓和陆展涛正在金盛广场踱着步,广场的音响里还放着那首《我没改变》,窦晓的思绪又被掳远了,陆展涛停了下来,一把抓住正欲向前的她,指了指广场右侧的“上岛咖啡”,“进去坐坐吧!”
窦晓摇了摇头,“还是在这坐吧,这人气高一点。”在小空间里,让她和陆展涛面对面地坐着,她肯定招架不住气氛。她就近在一块石椅上坐了下来,陆展涛也跟着坐下。
“薇怡还好吗?”与其让陆展涛先开口,还不如自己先开腔入题,这样会显得自然轻松一些。
“应该还行吧!”陆展涛看了一眼窦晓搭放在腿上的双手,她正摆弄着衣角扯出几道褶皱试图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轻松,然后接着问道:“那么你呢?”
“挺好的啊!这不你都看见了,不时还能改善改善饮食。”
陆展涛无声地笑了,“晓晓,能不这样跟我说话吗?”“不要因为薇怡,就这样子对我好吗?你就是这样,所以她才抓着你这个弱点不放。”
窦晓诧异地看着陆展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陆展涛望着她,抬手帮她捋了一下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窦晓来不及躲闪于是低下头来,“忘了他吧,我们都应该重新开始,好不好?”
像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一样,窦晓的心一下子难堪了起来,咬着下唇默默地顺气,抬起头带着愠怒道:“我说我很好!”
她总是不愿将心门打开,默默地承受着本该属于她或本不该属于她的一切。谁都不要来试探她的内心,那是一堆充满混乱又被剜得模糊不堪的废墟。她常常静下心来与自己对白,努力着试图改变,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仅是徒劳,她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懦弱。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与他都是一样的,各自将各自圈在那个框子里不肯出来,只是框子的内容不一样罢了。他将自己框在内疚里不肯出来,而她将自己框在他的框子里不肯出来。她的勇敢被挥霍得一点不剩,所以如今连走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勇敢受了伤,也有自我修复能力,那该多好!
将陆展涛支走后,窦晓独自回到小区,坐在亭前的石头凳上,她低下头,眸里的月亮没了踪迹。
有些人勇敢地承受风雨以便更加坚定自己的内心,而有些人圈在自缚里始终不敢跨出来迎接那些风雨。这或许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