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窦晓负伤的左手时不时会闹点小情绪,惹得她直想将白纱拆下来。
这一天,她窝在沙发里正端详着如何将窜松的细带重新缠个结,手机在旁娓娓抒响,一个长途电话,陌生的号码。
她狐疑地接起,“喂?你好!”
走过厅门,他踏着木地板站定在露天的阳台前,隔着木板脚底是一片墨绿的湖泊,水中不期然地窜出一缕缕的小花泡,细细寻迹,一抹抹似红带黑的小鱼儿在水中左右闪憩着。围墙外,一片片绿绒绒的植被叠交成躯,远远望去,像个披着绿衣的健硕巨人。
收回目光,他的声音依然温柔,“晓晓~”
隔着手机,一听她便辩出他的声音。细密的睫毛,上下勾闪了几下。“嗯……”
“听说你手受伤了,没事吧?”
“哦,没事,就皮外伤,快好了。”
她的声线一贯是罄哑中带着清甜,陆展涛嘴角微扬,“要好好照顾自己!”
从前他们结伴赶公车的时候,她时常从口袋里掏出一团废纸,她是个聪颖又冒失的女子,总是错将口袋里的零钱和碎纸混捣在一块,把零钱当废纸丢进垃圾桶,攒在口袋里的却是废纸一团。寻思着,他嘴角漾开一个更深的弧度。“我在这出差呢,都好几个月了,筹备一个生态园项目。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哦……”听着他徐徐道来,窦晓却拘谨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端同时陷入一片寂静,窦晓歪斜的脑袋渐渐折出些酸涩,她不敢动弹,生怕稍加调适,鼻腔里的呼吸便会灌进听筒里。
“想你……”他顿了许久终于道了出来,“回去了,去看你!”
“展涛……”她同从前一样,总是想躲闪他的温存却也是避得狼狈,“薇怡,还好吗?”
“……”仰天长兑了口气,她还是老样子,找不出更好的幌子来搪塞。
“好好照顾自己。”
窝在沙发里,脑海好似浑浊一片,但认真搜索,却又是一片空白。抓起近旁的访谈杂志,随意地翻阅,一时恍眼,厚厚的铜版纸角“哗哗”的刮擦着左手的纱带,没扶稳,整本书最后掼打在掌心上。
窦晓皱了一下眉头,显然对这只手失了脾气。
伏在桌面上的他,极为专注地写着她的名字,一笔一画,她看出里面的力道,他说这是他长期临帖练出来的一种行书,别人都不会,是他自己衍造出来的。她总是取笑,不好看。其实他写的字很好看,她却吝啬的不肯夸奖。她写的字没有框型,认真起来也就工整的模样,他教训过她,有闲情时也练练字,她却懒于实行。
望着掌心,窦晓无声地轻笑。
从校园小社会跨越到现实的大社会,看过太多不堪重负的感情挫折,电视剧、电影里的情节比比皆是,她自信地想要一场完美的爱情,该来的考验和曲折,她不会畏惧,她知道那是必须的,因为真情需要千锤百练,所以当他背负压力失信于她,她选择原谅他,一再的原谅。当两个人都受了伤,都需要慰藉时,她愿意做那个宽怀的人来包容,她要叫他相信她不会舍弃,以为这样能够减少他的痛苦,他便不会这般愧疚自责;却原来是错的,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是愧疚难以自持。
真正自私的人不就是自己吗?窦晓突然就想明白了,是自己自私地认为这样方式他能体会,偏偏却无形地熔铸了他的压力;他考虑家人的感受,未尝不可?她却唯独考虑他的感受……
一切,皆因自己太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