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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清平乐（中）
书名：大都燕儿传 作者：枕落清秋 更新时间：2016-12-13 22:10 字数：3294
天气还算是晴朗，碧空如洗，云淡风轻。
城里城外一片盛装素裹。
银树雕花，分外晶莹。
果然在这举目皆白映衬下的点点红梅，妖艳的格外引人注目。仿若天街的红玉洒落在银河的两端，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朵朵花开淡墨痕，是谁的青衫，染尽一生旖旎。
置身其中，恍然如隔三世。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常教雪似花，莫遣花成雪。来自冰雪凝严时，力斡春回又是谁叫我这般？忘了言。忘了时。忘了情。
茫茫的香花雪海，如遗世孤立的绝尘仙境。我又怕它开的太过烂漫，想到凋零的那天，又会是怎的一番萧条索败。不忍胜景，一响贪欢，演绎出一场盛世悲歌。西麓桥就在那万红丛深处，我却没有兴趣走过去了。
“怎么又往回走？”
韩德让疑问的声音，空灵的从后面远远得传来，接着便是一系列急促地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愣住了，仿佛被他的声音从仙境中唤醒。
原是太出神了。
我暗自嘲笑自己触情伤情。
待我转身见他，一身白色里衣似要与身后的积雪融为一体，青灰色的披风，仿佛是从水墨画里走来的一般。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乌发也束着白色丝带，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深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光。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丰姿奇秀，神韵独超。
好一身淡墨青衫。
让我看得出神。
“莫不是为本公子的面如宋玉貌比潘安高雅风采风流倜傥所倾倒了？”韩德让挑眉一笑道。
“别恶心人了好不好！”也亏他这句话将我的思绪又重新拉回到现实。我就说，韩德让怎么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一种高贵清华的错觉。
“好吧，就算本公子不够面如宋玉貌比潘安高雅风采风流倜傥，但至少还是能够配上你的沉鱼落雁羞花闭月楚楚可怜小鸟依人窈窕淑女蕙质兰心明艳动人秀外慧中……”
“怎么可能？明显还差一大截！”我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梅花，不想理会这个无尺度的自恋狂。
“哦，那倒也是。”他自言自语煞有介事道，“比起我来讲，你确实还差了一大截。”
“你！”算了，我寻思着在如此美的景致下动怒未免太煞风景，于是生生把脾气忍下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缓不急地说，“是比我理想中的远了。”
“你理想中是什么样？”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我自是滔滔不绝的诉说着心中的念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韩德让不可置否的样子，久久不语，若有所思。
“怎么，发现自己连人家的小指尖都比不上，暗自伤心了？心碎了？”我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不，我是惊讶。你这样赞美我，我都好意思了。”
“你厚颜！”我气急败坏道。
“承蒙姑娘厚爱，我不介意你继续说我无耻。”韩德让仰首挑眉轻笑道。
“我介意！我用语言来形容你这种人，简直是玷污的语言的纯洁！”我气得一跺脚，没踩稳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扑倒在雪地上。
然而在倒下的一瞬间，却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冰冷。
我急忙睁开眼睛，一袭白衣被我皱皱巴巴的压在身下，耳旁还能传来来自胸膛里强烈稳健有节律的心跳。
一念之间一股莫名的情愫在我心头一闪而过。是来不及抓住我，便索性自己先倒在雪地上避免我直接摔进雪里吗？
我一时心悸，一口气没提上来，趴在他胸口一阵猛咳。
“快看看有没有摔倒哪里？”韩德让一个侧身赶紧将我扶起，眉头略微收紧，着急问，“早上送去的药喝了没？怎么咳地这么厉害？”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摸样，我忍不住不去捉弄下他。
“被我倒掉了。”
“什么！”他惊呼，“那可是我”他大概没有理会到我咯咯的笑声，很失落的样子，自言自语道，“算了，倒了就倒了。”
奇怪又不是他亲自煎的药，这么紧张干吗？…….我低下头，小声说，“谁知到你是不是送来一包毒药妄图毒害小女子…….”
“毒药！你给我站住！”
韩德让一把拉住我，“你别以为我没有听到你在那儿叽叽咕咕瞎嘀咕了什么！本公子若想谋害你需要弄得那么麻烦吗！！”
诚然，你不需要弄得这么麻烦。
“萧燕燕，你完全是一个小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韩德让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吼我，是，我是一个小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仅是女子，还是小人。
开个玩笑至于羞怒到这个地步吗？
“你简直就是用你那厢微不足道的小人之心，度了我这厢谦谦的君子之腹！”
他的怨声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圈一圈的回荡在这空旷的山林。不过在我眼中，就像极了闺中的妇人哭诉自己丈夫不忠的样子，我一个没憋住，扑哧笑出声来。
韩德让不明就里，怔了一下，接着就是要继续发作的样子。
我连忙整了整衣服，照汉族女子的样子做了一个揖，趁在他还没有做出更激烈的反应，说出更多控诉我的言辞时，赶紧赔礼道歉，“小女子为用了小女子这厢微不足道的小人之心度了韩公子您那厢谦谦的君子之心而感到十分惭愧、百分难过、千分愧疚还有万分自责……然小女子这厢现在就给公子赔礼道歉，若公子您大人有大量，能够多多包涵小女子过失，那公子在小女子心目中的形象必定更加高大闪耀，熠熠生辉。小女子日后必定对您‘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韩德让被我一番态度陈恳，言语之间无时不流露出的痛心与悔意的陈词堵了个结结实实，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只好冷哼一声，“本公子的形象本足够让你‘景行仰止’的了。”
“是是是，千错万错全都是小女子的错…”
“你老是这样说话不累吗？”
“不累！小女子…”
话还没说完，他便伸出一只手捂上我的嘴巴，另一只手扯过身上的披肩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好了，约你出来是要一起来西麓桥赏梅的，咱这一吵一闹就浪费了大半个时辰，韶光莫负，现在就安静一下，好好欣赏这良辰美景可好？同意就点头。”
待我点了点头后，他才缓缓松开捂着我嘴的手，但是搂着我肩膀的手却越收越紧。
“你干嘛！”我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他的怀抱，“离本姑娘远点儿，别动手动脚的，你们汉人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别动！”他凑在我的耳边，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喘息，“我冷…”
这一刻，我的心颤动了一下，他只是用一只手搂着我，明明可以稍稍用力就能够挣开的，我却并没有那么做，不管表面上装的再怎么想要逃离，但我的心，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靠近。
西麓桥轻裹银纱，暗透梅香。一树繁华，落下玉条过百，溪桥流影水清浅，不知进水花发经冬雪未销。
霎时天际又飘扬起芦花般的白雪，仿若玉蝶蹁跹起舞。我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凝视着它一点一点地融化，直到消失不见。太极致的美反而更容易受到摧残，凋零也只在一瞬之间。
惆怅，慢慢的晕染开来，模糊了雪花，模糊了梅香，模糊了西麓桥，模糊了红尘来回的路程。
怦然的心动，情虽短，恨却长。枝头上随风而动的几朵梅花，是否也在彷徨，也在徘徊，也在张望着。
张望那前世就注定的归宿。
“燕儿，我好想就这么抱着你。”韩德让的声音低沉的、带着一丝试探，又有一份隐忍，像是在告诉一个埋藏在心间很久很久的秘密。
“我喜欢你。”
他会对我表白在其实很多人心目中，父亲，母亲，韩伯伯，姐姐，在他们心中都是不言而喻的，大家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可是真得当听到这话后，我又确确实实吓了一跳。
他松开手，把我置于与他对面，然后牢牢将我禁锢，“燕儿，我知道你是明白我的心意的。但是今天，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好怕，我怕我再不说，会有一天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韩德让喜欢燕儿，生生世世也不想与她分离……”
“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韩德让用嘴堵住了。
我赶紧一把推开他，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怔怔地说，“难到燕儿不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就在他亲我的一瞬间它慌乱如麻，一团糟。
于是我只有摇头，拼命的摇头。
泪如雨下。
我哭泣，他沉默。
许久，许久。
他才重新拉过我的手，将我的头紧紧地按在胸膛，“没关系，没关系。只要燕儿不讨厌我就好。都怪我太心急，吓到燕儿了。”
韩德让的怀抱很结实，他抱得很用力，生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似的。然而我却被一份说不出滋味的忧伤感染着，我是不是让他伤心了？可为我连同我的心也一起隐隐作痛？难道这就是爱？滚烫的泪就这么汹涌着，淹没了西麓桥的点点滴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