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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清平乐（下）
书名：大都燕儿传 作者：枕落清秋 更新时间：2016-12-13 22:10 字数：3252
自从那日韩德让把我送回家后，接连好几日都不曾来。而我除了有一点点想念外，倒也无事落了个清净，正好让我有时间可以从头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燕儿怎么今天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发呆？”是姐姐的声音，从对面的石阶处传来。
“没什么，这破亭子，一池的湖水怎得不见一条鱼，还起个破名字叫戏鱼台，无聊透顶，烦死了。”我回答道。
姐姐捂嘴笑了，道，“怎会只有今天没鱼？自打入了冬我可就从没在这池子里看见过一条鱼，瞧你那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快让姐姐猜猜，我们家燕儿究竟在想谁呢？”
“没有！”我避开姐姐投过来的暧昧的眼神。
“真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比真金还真！”
“好吧，”姐姐顿了顿，看似自言自语般，却又清清楚楚根本就是在对我说，“怎么近日不见韩德让过来呢？平日里某些人不都整天黏在一块，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能凭谁都分不开的吗？”
“谁跟他整天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还如胶似漆还凭谁都分不开了？”我一脸怒意，忿忿地坐在石凳上。
姐姐瞅了一眼我的脸色，悄悄问道，“吵架了？”
我耷拉着脑袋，“谁跟他吵架了！”
“没吵架你干嘛无精打采，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真的看上去很像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吗？”
姐姐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深深地哀叹了一口气，这才把在西麓桥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不过你得替我保密啊！”
问世间其为何物，正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你觉得究竟是何处不对呢？”姐姐听我讲完，淡淡的问。
“说不清楚。”
“是你不中意他？”姐姐试探道。
我摇了摇头，“诚然，我与韩德让整日厮混在一起，早已习惯了他在身边陪我聊天玩耍、嬉戏打闹。他不在的这几日我也确实对他颇为想念。只是燕儿还不能确定，究竟对他是习惯还是真有了情愫。想来我们之间也不像话本里的男男女女爱的那惊心动魄、欲罢不能。”
“傻燕儿，”姐姐笑道，“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平淡些好，细水长流。”
“可是我想要的爱是情有独钟，是矢志不渝。燕儿此生只想为一人去。”
“姐姐知道了，是你对德让没有信心？”
我低头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太快，反而会让我觉得像是手中的流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倘若现在便要我做出选择，进一步，幸福就在眼前，可爱情的负荷远比友情多很多，稍有偏差，便万劫不复。
姐姐看着我犹豫不决的样子，于是牵过我的手，轻笑道，“你们这对小冤家，打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是你欺负他，有什么好东西他总是第一个拿给你瞧，咱远的不说，就说上次头一晚你喝醉了，第二天大清早的就从他家拎着药到我这儿，让达吉儿教他亲手熬给你，末了自己不好意思去，便让达吉儿给端了送过去的。光这份心意，难不成你害怕日后他敢欺负你不成？”
原来药真的是他亲手煎的，我心里一阵暖意。
“燕儿你是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良人就在眼前，该抓住的就赶紧抓住，免得日后错失了机会痛心才好。”
韩德让，他真的是我的良人吗？
“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燕儿定会牢牢握住自己的幸福的！也愿姐姐早日找个如意郎君，我好有个姐夫撑腰！”哈哈，我一脸坏笑。
姐姐被我说的如玉般脸颊微微泛红，阳光映衬着她的周围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晕，加之被她别于发髻的几多零碎的金花，无处不散发出雅致的气息。
好一个美人！我呵呵的笑着。
“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我回答，“姐姐如此美丽，我在想该会是谁家男子才配娶到姐姐这样的女子？”
“就你调皮！”姐姐嗔怪道。
于是我们都笑了。
“可算找着了，原来你们在这里。两位格格快去准备一下吧，公主夫人回来了正在大厅等着你们呢！”
母亲回来了！我和姐姐相视一笑。
我母亲是忻国公主，因有消息传来宫中的述律太后大病了一场，她便前去探望了一番。一去便是半月，去远即相忘，归近就抑制不住心中对她的挂念。于是，我们赶紧朝前厅的方向走去。
来到前厅，父亲早已在那里了，而母亲也正端坐在另一侧，不知为何，两人的脸色看上去都是很凝重的样子。
我们感到一丝诧异，接着便听见母亲在问父亲，“思温，你想好让咱们哪个女儿去了吗？”
“要去哪？”我牵着姐姐的手，笑嘻嘻地走进去，问道，“额娘和爹爹是要让我们去哪里？”
父亲沉默不语。
“爹爹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燕儿可以想出一个好主意呢！”我上前一把挽住父亲的胳膊，依偎在他怀里。
“是啊，安儿虽不能想到一个好主意，但安儿一定会尽心协助爹爹，帮爹爹排忧解难。”姐姐也说道。
父亲一脸为难，不知如何开口，这时母亲起身道，“安儿，燕儿，你们也知道这次我进宫是去探望病重的述律太后，怎料她这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得了的。于是宫里希望找一个机灵点儿的丫头来服侍太后直到她老人家百年，谁知那与我们家素来不和的耶律洪得知我们家有两个女儿，便向皇上奏言推荐了你们。现在皇上命我带圣旨回来，从你们之中挑选一人送进宫照料太后。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此话一出，我和姐姐面面相觑。
我们虽不在宫里生长，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什么叫做一如宫门深似海。姐姐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确实，像她这般柔弱的女子，若只身去往那残酷冷漠之地，恁凭谁也都会于心不忍。而我，只是在这瞬间，好想，韩德让。
我好想，他就在我的身边。
现在，立刻，马上，直到，永远。
真没想到，一道圣旨来得如此突然，也让我一下子看清了自己的心。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么一刻，迫切的想要见到韩德让，想要把他拥入怀抱，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一辈子都不愿再放开手。
可是，该来的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总会结束。我与姐姐，我们之间，就在今天，也必将有一个人会被选出来送进宫。一面是姐姐泪湿的鬓角，一面是韩德让天真的笑脸。我心痛万分，仿若刀割。
“我去吧！”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姐姐，她冲我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脸，“燕儿，德让，你们同我，我们三个几乎一起长大，德让与你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姐姐不舍得你们分开。”
“姐姐！”我嗔怒的喊了一声，“宫中前途太凶险，稍有不慎，便不复存焉，我怎么能放心你以身犯险！”
父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姐姐，一番思量，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老夫决定让燕儿去。”
“燕儿，随我到书房来一下。”父亲叫住我，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我跟着父亲一路走出去，空旷的大厅，只剩下母亲安慰着哭泣的姐姐。
“我的燕儿很聪明，你能想到我选你的用以何在吗？”
“姐姐的性子过于温和，胸无城府，不适合宫中的生活。相比之下，我虽比姐姐小那么一点，但不失伶俐…….”我回答道。
“没错！你做事不缺乏条理，很会懂得随进应变。所以我相信你的能力，想必日后即便出了什么事，也定能保全自己。”父亲接着说，“不过，还有一方面，现如今整个宫里表面上看起来一派祥和，殊不知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太后生病，皇帝虽没有治国之才，朝廷内部权力纷争，暗自结为两派势力。一是以太子耶律贤为首的集团，另一个就是以赵王耶律齐为首的集团。此二者皆对王位虎视眈眈，而皇上又岂可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母亲忻国公主自嫁与我，我们便一同戍守在上京的封地，此番皇上邀你进宫，怕不单单只照料太后那么简单……”
我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问，“燕儿该什么时候走？”
父亲叹了口气，道，“最迟明天，宫里就会派人来接你了。此番同行还有你韩伯伯，路途遥远，一来我们是想有人照顾你，二来，你韩伯伯精通医术，你母亲想让他去观望观望，看看有没有什么医治的法子。总之，要记住，凡是小心谨慎！”
最迟明天……我心里默念着，那岂不是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脑海中韩德让那天真灿烂的笑脸，又一次刺穿了我的心脏。
父亲看穿了我所有的心事，语重心长道，“皇命不可违，你还是回去准备一下安心进宫，至于你同德让，就得看你们之间的造化了，若能熬到太后…….世事变化莫测，若强求不来，到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是吗，只有如此了吗？
我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样走出书房，我的大脑已然完全一片空白，肢体也只是凭借着记忆摸索回自己的房间。
塔不烟妈妈见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叹声问道，“格格，东西我都帮你收拾好了，你还要再点点，看还需要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瘫软在床上。没关系，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只要顺利熬到太后殡天的日子，我定会想到法子出宫。
韩德让，你会等我的，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