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宁静淡雅,没有喧闹的气息,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夜间笼罩字小圣贤庄内的薄雾此时甘冈退去,柔和的晨光中,我只觉得恍如置身仙境。
还是在自己的攸宁居睡着舒服,我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看天气似乎不错,和我的心情一样。今日开始,又要给弟子们授课了。
说起来我所学的,除了《诗三百》勉强能看之外,还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师尊并没有教过我太多,大多数时候我是和二师兄一起学的比较多一些。可饶是如此,大师兄还是坚持让我给小圣贤庄的弟子们授课,也不怕我会误人子弟。
所幸,我所教授的都是年纪小刚入学的小弟子,难度不大。
踏入闻道书院,如我所料的咱弟子们的眼里看到了信息和期待。
“师公,今日不上课了吧,您给我们说说,在外游学的经历罢?”
“不行不行,万一说到一半,大师兄来了,我可就要被罚跪了,届时你们又不赔我。想听的话,就等下课吧、”
大师兄一直有些严厉,不管我说错话还是做错事,只要被他抓到,就都会被罚跪孔子像。我为此抗议过,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被罚跪是很丢脸的事。尤其是,我还是小圣贤庄一众弟子们的四师公,被这些小弟子看到了,我的英明神武的形象就没有了。
只是大师兄从来不这么认为,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听我这么说,弟子们虽然有些悻悻,也没人再说什么,毕竟,大师兄的虎须,是连这些初生牛犊都不敢摸的。
结束了课程,刚踏出书院,就有弟子来找我,让我去议事厅。
等我到了议事厅的时候,两位师兄已经在等我了,行李之后,我坐到了属于我的位置,等着大师兄发言。
“刚刚得到消息,李斯丞相不日将至小圣贤庄,而他的目的,似乎并不只是学术交流这么简单。”
大师兄的目光似是有意又似无意的扫过我,“子翾,李斯也是你的师兄,他此行的目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我顿时有些风中凌乱,这个帝国丞相大人这么会有空特意来搞学术交流,然后特意来看一眼我这个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最不成器的小师弟?
我有些慌,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气,一路蔓延到脚心,总觉得我的这位师兄来小圣贤庄并不是什么好事。
“师兄,李斯为何,会为子翾而来?”
关于这点,我也很好奇,只是显然大师兄的表情说明了他也不知道。两位师兄凝重的表情,让我有些不安。
商讨了应对之策之后,我告辞前往半竹园。
心不静的时候,我喜欢到半竹园外站一站。我一直都知道李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是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他对秦始皇是十分忠心的。只是这份忠心的背后,掺杂了太多利益在里面。
记得十三年前,我从运行中的缆车掉下,原本以为已经是必死无疑了,结果迷迷糊糊又睁开了眼,却不是再深渊山脚下,而是在颠簸的马车上。一身简陋的男装,还是个年方九岁的孩子!
就在我是纠结继续装晕,还是装失忆见招拆招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小圣贤庄。之前驾车的大叔,带着我剪了荀夫子,也就是日后我的师尊。
“这是赵胜的后人?”
当时的我还在迷茫,驾车的大叔让我拿出挂在我脖子上的半块玉佩,另外又拿出了一柄青铜匕首交给师尊。师尊当时看到那半块玉佩的时候,略显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缅怀过去的申请。
“婉儿如今,都这么大了。”
我依旧迷茫,只是大概能够明白,也许这个是这句身体的本名吧。于是我点了点头。
师尊眼里的戒备和严肃一瞬间消除,流露出许多的慈爱。
“怎的不说话?我是你荀爷爷呀!”
一旁驾车的大叔重重的叩了几个头,“小姐一路上跟着老爷,具遭人莫名追杀,前些日子落下马车,险些被掳走,只怕是吓坏了。幸而无人知晓小姐已经进了小圣贤庄,求荀夫子庇护……”
从那位大叔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大概知道,这句身体的祖父是平原君赵胜,和师尊竟是至交。
只是秦伐赵之时,为保家人,平原君居家迁徙,却没想到路上遭人莫名的追杀,而目标似乎只是我?
“赵兄他……”
“老爷与小姐失散多时,临分别前曾说希望小姐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荀夫子……”
“赵兄既将贴身之物给了婉儿,老朽定不会辜负赵兄相托之意。便让婉儿留在小圣贤庄,老朽定视婉儿如亲生。”
“如此,小人便能放心了。”
我还没能消化大叔所说的故事,听到这句话一惊,只见寒光一闪,一柄匕首便没入了那大叔的胸口,“从此以后,再……再恶人知晓小姐的下落了。”
我看着地上蜿蜒的血,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人,从开始,我怕暴露自己就一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这一路上对我的悉心照料,若说父女也不为过。只是他就这样死了,死的那样决绝。
我不知道师尊与平原君的交情到底有多好,我只知道,师尊从此把我留在小圣贤庄,又把我当亲人一般疼爱。
“婉儿,小圣贤庄内皆是男子,日后要委屈你穿男装了,婉儿这个名字也不能用了,为师做主给你起名,翾。日后要忘了婉儿这个名字,只需记得,你是我荀况的弟子,叫赵翾,明白吗?”
赢姓,赵氏,名翾。
我郑重点头,其实对婉儿这个名字,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以后,我要用赵翾这个名字,代替当初那个叫婉儿的孩子,活下去。
在师尊的庇护下,已经十三年过去了,我是女儿身这件事,除了师尊,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我,也几乎忘了这回事,很自觉的当自己是个男子。
在小圣贤庄的这些年,充斥的慢慢的都是温馨的回忆。师尊这样的鸿儒,却亲自教授我识文断字,识字之后,三位师兄对我也是倾囊相授。师尊那么骄傲严苛的人,对我却从未说过重话,最严重的一句,也只是不温不火,有口无心的:朽木不可雕也。
我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三年,已经很自觉的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人。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我已经习惯了师尊对我的宠爱,习惯了师兄们对我的包容,也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我和这个时代的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我了解这个历史的发展走向,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历史事件而已。
初夏的微风熏人,阳光透过竹叶斑驳的洒在地面上,半竹园的门口,静谧安详。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回忆起那些点点滴滴,将我心里的恐惧和不安一点一点抚平。
“四师公。”
小童子出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师公是来找夫子的吗?”
我摆了摆手,“不要去打搅师尊,我只是……”我有些语塞,难道要我对一个孩子说,我是因为害怕,所以在半竹园门口站着找安全感么?
“没事,不要饶了师尊的清静,我先走了。”
就算见了师尊,我又能说什么?李斯也算是我的同门师兄,真正被师尊辅导出来的。即便他现在几乎是法家的代表,依然无法抹杀他师从儒家的事实。
十二年前师兄弟相残的事,已经让师尊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此次李斯到访究竟意欲何为,尚且不得而知,实在不愿意再因为李斯的事再让师尊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