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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六、
书名：那年青春 作者：怯流年时 更新时间：2016-12-13 22:17 字数：3174
“我怀孕了。黎勘的。”她说。
我沉默了很久，像一个遭遇意外突然变哑的人断断续续学会了说话那般，问道：“那么你想怎么办？马上就要实习了，你不会要顶着大肚子去面试吧？”
对的，我们在这个中专很快就待了两年，从最开始暑期军训站在酷暑下头互相暗暗比较，谁比自己白就怀疑她是擦的粉，老师跟谁多说了句话就怀疑他是开后门进来的，谁身材苗条就怀疑她是把减肥药天天当成饭一般朝嘴里灌，直到现在我们大家有不爽一起抗议，有班费一起平分，有哪个班欺负我们一起骂。
有时候你以为不会更他们任何一个人产生友谊，可是时间就是那么奇怪的东西，不知不觉就推近了每个曾经互相排挤的人让我们渐渐成了有结实密度的团结班级。
我想，我是真的很舍不得这个班级，我并不想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顶着大太阳在外头像哈巴狗一般垂头哈腰地求一个只有上海市最低底薪的工作，当然这么个条件的工作人家还不一定乐意给你，只要人家随便手一招其他大学学历的人会比你更麻利的跑过来。
不过这些痛苦我并不用承受，我只需要看着，看着本来满满当当的教室冷不丁少了个人。我选择了继续念升学班考大专，那种在你放学刚刚往嘴里塞了两口菜时就喊着让你去做练习卷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每天机械式地学习语数英，数英语，英语数，然后把你送去另外一个深渊，大专。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所愿意的，我更希望的是去外面找一个工作，每天知道埋头苦干像只脚踩风火轮的小哪吒在四处奔波，在烈日下端着盒饭，回家时挤着公交车躺倒在一个小小的并且有人在你上铺嗑瓜子的集体大宿舍，睡觉时还极其有可能闻到隔壁床的脚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向往这个生活，我很想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远离这些我所爱的人。我想离开他们，好好的生活，但是我发现我真的没有这种能力。
每当看到有上一届出去实习归来的人站在我们学校教堂里光彩夺目的做着自己实习时是多么有趣的演讲，然后却在台底下捏碎了这份学校在网上摘抄的稿子从口袋中掏出了另一张纸头，上面写满了在打工中的辛酸史，例如某年某月某日被老板指着额头骂了两次，哪个时候在哪个地方做出了一个项目被罚了多少钱……我就选择了退缩，选择了交了千百块把自己送往了通向地狱的地方。
我果然懦弱。黎勘也是这么说的，那时候他已经在外头奔波了很久，每天左手矿泉水右手5毛钱一个的小馒头咯吱窝里夹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站在最拥挤的招聘会上奔波，只不过每个人给他的答复都是：“黎勘先生的学历有点低呢！我明白你是实习的，可是你也知道的，我们这里是大公司……你可以去试试隔壁那家厂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你的职业。”
可是面对了这么大的打击，他却仍然头昂的老高去那些外企公司面试，一点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学历，就算他真的非常有能力但是这个应试教育的社会人们大多看中的还是一个叫“文凭”的东西。
我曾经劝过他，我说：“你又没有像许言那么好的家世可以随随便便去一家好地方上班为什么不学习其他人那样随意进一个厂实习呢？！”
我并不知道黎勘他的家世如何，只知道许言的家世很好不然也无法随便就被安排进了一家大型企业，虽然有一次我听江楠无意中提起过，许言家的西餐厅就快要做不下去了钥匙许言他们家靠着孔琳家撑着也玩不到现在。
他却冷笑着回我：“因为我怕困难，我不像你那么懦弱一味只知道逃避。”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都没有注意到我尴尬的表情，从他口中说出的懦弱两字像是一语双关指指戳中我的心坎。
最后还是李蕴涵笑嘻嘻帮我解了围，她笑着抚摸着黎勘的娃娃脸，说道：“司牧歌也是为你好嘛！不过我也知道我们家小勘勘这么努力是为了让我以后过上好日子。”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特别刺眼，让我不自觉地把身体缩到黑暗里就像是现在我面前的她，告诉我：“我想要去把孩子打掉，然后不告诉黎勘这个孩子的存在。”
我听了心里五味杂成，为了李蕴涵的现在孩子一定是留不得的，可是她肚子里毕竟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虽然他现在手脚并未成形还是个储存里李蕴涵子宫里小小的玩意，并不会留给人太多的感情。
“真的要打掉么？毕竟是身体里的一块肉。”我探过头劝说道，李蕴涵却突地一笑拦住了面前开过的出租车，一边冲着司机大叔念着某个以打胎出名的黑医院一边看向我：“不然怎么办？难道我要挺着大肚子趴倒在黎勘面前哭着说我怀了他的孩子吗？我可不想这么早步入在家磕着瓜子和隔壁人家聊着哪个家庭伦理剧好看的黄脸婆行列。”
我无奈地牵扯了嘴角，然后看到了后视镜中更加无奈的司机大叔，我想他的无奈不仅仅是听到一个17.8岁的小姑娘大言不惭地讨论自己今后的事情，而是突然他也想到自己家的黄脸婆此时此刻也在干着李蕴涵所说的事情吧！
下了出租车后李蕴涵就像赶着去二次投胎一般跑到了一个护士面前吼道：“我要堕胎。”我心里一跳拉着她示意她别那么丢人现眼顺便用鄙视地眼光看了一圈这个黑医院的内部结构，从外头看跟个一家正规医院没什么区别，可里大到门口的落地镜小到桌上摆的一个盆栽都脏，包括那个柜台前站着跟老鸨的护士小姐，她的制服黑到比我奶奶掏炉子时穿的那件还要低一个档次。
那护士见怪不怪地看了李蕴涵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我，从她赤裸裸的*荡眼神中我读懂了一个信息「她认为李蕴涵怀孕后被男友抛弃，从此对男人伤透了心然后随之性取向也出了问题。而我这个作为李蕴涵的搭子，不嫌弃李蕴涵的过去决定和她打掉孩子之后去一个僻静的地方远离世俗的偏见。」
千万别问我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光看那护士小姐一副口水几乎都要挂在脚趾头的模样，外加她那台台式电脑里面正在断断续续放出来的日本动漫中的两个男人是脱光了在干嘛！
我翻了翻白眼，冲她极其不满地说了句：“我们两只是朋友，请阿姨您不要想歪了！”当然这句话我侧重的是“阿姨”两个字，别以为你涂满了某劣质品牌的BB霜我就看不到你眼角隐藏起来地皱纹了！
果然这两个字就像一柄标枪戳中了她的心脏，她干笑着把病历卡往桌上一甩然后恶狠狠地问李蕴涵：“名字叫什么？药物？无痛？还是什么？”
“李蕴涵，无痛。”
“去那边凳子上坐着，准备叫号。”然后她在病历本上噼里啪啦地写上了李蕴涵的名字，只不过写到蕴的时候她卡了壳，想了很久之后才在纸上缓慢地写上了孕字。怀孕的孕！
我跟李蕴涵坐在掉漆的木凳子上看着前头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一边大哭着喊着“我不要打掉孩子，我要为他生下我们两的结晶。”一边挣脱着一个瘦弱苍老的女人的挣脱。那个女人是她的妈妈，她很伤心一双干涩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花几乎要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女儿你可别傻了，他不过说在玩玩你！”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玩玩你三个字后我下意识地看向了李蕴涵，可她只是冷笑了一下瞥过了头道：“无知妇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悄悄在手机上打出了几个字「李蕴涵要堕胎，怎么办？」然后我转头看向了李蕴涵，她刚刚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并没有听清，只能在看到屏幕上显示收件人江楠，已发送成功的时候才转头询问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想吃苹果，我想你的书包里面应该有一个苹果吧！”李蕴涵指着我身后的书包道，我一向有一个习惯，只要出去就要背包而有包的地方一定会有苹果，因为我听说多吃苹果会令皮肤变得红润有光泽，当然在试验了将近一年以后我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身材越发地像苹果，等我想要不再带苹果时候却发现这个习惯已经养成。
“好的。”我说着拿起书包朝厕所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留在凳子上的手机屏幕飞快的亮了一下，上面是江楠的短信，她说你千万不要参与这件事，对你不好。
我捂着鼻子进了厕所，掏出了放在书包已经很久的苹果，久到没有撕去的外包装已经把苹果的一出捂烂。我用手在手龙头下一点一点把那些烂掉的土黄色的肉挖出，直到看到米黄色的新鲜部分才拿起来放在鼻头嗅了一下。
一股浓重的腐朽味，臭到不行。我只能又拼命在水龙头下把水开到最大冲了很久，直到身边有不下5个护士嫌弃地瞪着我然后若无其事地说着：“现在的小年轻就是不明白什么叫做勤俭节约。”我才离开。
然后我发现了这辈子都想不到出现在那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