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的时候,我刚入初一,正是懵懂无知的时期。他是个受欢迎的男生,不仅是班级,就连整个年级甚至比我们高几届的学长学姐见到他时,都会笑嘻嘻的叫他一声‘洛哥’,虽然是小学刚毕业不久的人,但那如同大哥般的气质倒是难得一见,至少我们是稚气未脱,仍然像是刚从肚子里出生的婴儿,对于初中的学习环境很是陌生。
‘洛哥’的名字叫洛琪,至少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女生气的名字,由于我们这是寄宿班,男生少见,女生多数,所以外貌风采的他,自然是博得了女生的一片好感,但我认为,洛琪就是个子长得高,比一般的男生稍微好看些,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所谓长得帅都是花花公子,而洛琪也不例外,班上的女生在开学仅只有两个礼拜的时间内都被他一一搭讪了遍,也包括我这个少言少语的人。
洛琪的搭讪方式很特别,不小心摔一跤蹭到了别人,或者是不小心传错了本子,再或者是以不会解答的理由去东扯西扯,总而言之,只要是能用的搭讪方式,都被他用了过来。
那天天气炎热,又赶上作业本上偏多数的红叉叉,所以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我正坐在桌上埋头苦干,以至于他走到了我的身边我都不知道。
洛琪身后总是跟着他那几个‘兄弟’,当他们大咧咧地从我身边走过时,忽然他用手臂蹭了我的桌子,而我的英文书就这样顺溜地滑下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书的封面摁住,只听‘嘶’的一声,封面和书就这样被分离了。
我本就不会说话,那时流行的脏话我也一概不知,只是怒瞪着洛琪想要得到他的道歉,谁知洛琪竟笑呵呵的凑进了我的脸,一脸轻浮的对我说:“别说生气啊。”
我举起书本,指着封面继续瞪大了眼睛道:“你给粘好。”我这样一说,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致,他趴伏在我的课桌上,依旧说着那句‘别生气啊’。
我早已不清楚我当时是怎样一个心情和怎样一个心态,只知道头一次和一个男生这么近的讲话,竟不自觉地害羞了起来,我低着头不再理他,而他在我无言以对的情况也掉头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内,那次,应该是我和洛琪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第一次的期中考过后,班主任给我们排了新的座位表,那时我的个子并不高,所以被排在了第三行的位置,但洛琪是个例外,他爱说话,总是不分地点场合,英语课,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英文,他在下面讲着中文,像是个翻译一样,结果当场被罚站在了外头,健康教育课,他更是肆无忌惮,唧唧歪歪,歪歪唧唧,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和力气,最终就连善良的老师也忍不住将他指责了一番,所以,当几个任课老师去班主任那抱怨时,洛琪的位子就从最后一个排到了第一个,而身处第一个位子的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我们这组的组长。
自从那次‘搭讪’事件过后,我就视洛琪为隐形人,见到了,低头摆弄摆弄指甲装作没看见继续走,收作业时,把本子搁在桌角,有意无意的翻着课本直到他走到下一个位子,而他也再也没有用他那无聊至极的搭讪方式来打扰我,至少我以为我和他之间明确的有了条规划线,可我想错了,花花公子怎么会做隐居深山的老人,除非他是傻子。
开学半个月后,下了几场大雨,褪去了夏天的干燥炎热,在这个秋天即将要到来的日子里,我们学校创办了社团活动,目的是为了我们学生友好的相处,时间是在每周三和周四的下午四点,活动的内容有好多种,算是应有尽有,那时我还没有几个要好朋友,唯独的一个也去了书法社,当我还徘徊在要参加哪个团的时候,班主任就找到了我,在星期一的班会上,班主任指名要我去参加电脑社,因为作为宣传委员的我,自然要学会如何制作电子小报来宣传宣传我们班级。
要说以前,电脑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就像是涂了蜂蜜的蛋糕,尝一口便让人难以忘怀,只是现在,电脑都很普遍,我对它的兴致自然也就降低了不少,何况在我知道洛琪也要参加电脑团的情况下,我更是有种想当场拒绝班主任热情的冲动。
最终我还是没有开口,因为当班主任那句‘给我好好看着洛琪’说出口时,我已经是哑口无言,我知道洛琪要去电脑社的目的,因为只有在社团开展的时候,电脑房的电脑才是有网络的,就算是打游戏,任课老师也不会说任何一句话。而我,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背上了一个包袱。
第二次和洛琪说话是在机房里。
机房的座位是按班级来分,每两个人一排,一人一台电脑,我和洛琪的位置在最后一张,我坐在里头,他坐在外头;他很熟练的开机启动,鼠标点击的声音总是在每三秒内响起,只是电脑社并非只是给我们玩游戏,我们必须要在完成作业的情况下老师才会给你开网络,所以当老师控制着电脑和我们讲着什么是复制,什么是粘贴这种小儿科的玩意儿时,我和洛琪都傻呆呆地低着头看桌面,各自做着自己的小动作。
“简安。”这是洛琪第一次叫我名字,在全场只有老师讲课声音的时候,他轻喊了声我的名字。
我的心不知为什么‘咯噔’了一下,像是一口大钟被木桩子猛烈敲击,之后脑海里就一直回荡着洛琪那声‘简安’。
我仍旧低着头用指甲划着桌子,我犹豫了下,也轻声道:“什么事?”这是我第一次对洛琪细声细语,因为这次,他没有再来故意撕坏我的书来和我套近乎。
这时老师也讲完了他那段长篇大论,解开了我们控制,洛琪又拿起鼠标不停地点击着,半晌也没回我一句话,周围安静地也只剩下鼠标和键盘的敲击声,我盯着屏幕,不知为何,我心里漫溢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好像他在说苹果好甜的情况下,我自作多情的说了句真的很甜吗。
“叫叫你。”起码是有了五分钟,洛琪才应了我,我那不安的心理也逐渐平复了下来,我没有再理会儿他,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做着电脑作业。
现在我总是想,洛琪是热情的火星,而我是冰冷的水星,火星要是遇上了水星,只能远远的躲开,因为冰冷的水星会将他热情的火苗给浇灭,所以他俩是不相容的。
我的室友夏梓卓也是洛琪的‘粉丝’之一,平常行事很低调,可一到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时候总是洛琪长洛琪短,仿佛全世界的优点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时讲的太激动,都来不及咽口水,对于她这些没有营养的话,我总是当耳旁风。
那时的我们,无限憧憬着电视上的白马王子,也一心欢喜着哪天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我们十八岁未满,却早已像个跳入情海的人,脑袋里没有学习,只有恋爱。而我认为,缘分并没有那么好得到,这些都只是因为电视剧看到多了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而已。
但梓卓说过,这叫早熟,不是身体上的早熟,而是情感上的早熟。
早熟吗?我想洛琪也是那早熟的人吧,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洛琪就和我们班那个总是与男生打闹在一起的陈瑾萱交往了,大家都知道是陈瑾萱向洛琪告白,而洛琪也就坦荡荡的接受了,所以陈瑾萱也就成为了洛琪在这儿初中生涯里的第一位女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洛琪是无心无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别人好奇的问他‘你有女朋友啦’,他会不兴奋地介绍自己的女友反而摆出一副冷淡样,连一个字也不肯说,就点点头,别人又问‘你女朋友叫什么?’,他就有些不耐烦的说是陈瑾萱,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天也不知夜自修的值班老师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怎么的,竟没有来看班,整个教室在寂静了十来分钟后,终于忍不住炸开了锅,有的人偷偷从宿舍里带来了MP3,在一边享受着他的音乐世界,有的人就是不停地吃,仿佛那个胃是可以无限变大的,而我,仍是在一片嘈杂声中研究着数学难题。
忽然,我桌前的一点光亮被一团黑影挡住了,我抬头看去,见洛琪正站在我的身边,低着头不知是在看什么。
本来脑袋里还在运转着,见到洛琪后我的脑袋瞬间卡带,我伸手合上习题集,盖上笔帽,又再次抬头看去,正巧对上了他的眼睛,不得不说,洛琪的眼睛很漂亮,只是在那目光相交的瞬间,我只觉得世间万事都停止了运作,仅存的只有我们的呼吸声。
我赶紧低下头去,像只蚊子一样细声道:“看什么?”
“看你。”洛琪脱口而出,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一样,紧接着地说了下去。
明明还没到冬天,我的手心却出了一把的冷汗,我努力装作镇定的模样,冷冷的说:“无聊。”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何况是男生。
我和洛琪的对话不超过三句就会结束,或许我开朗些,他会和我说的更多,只是我就是个病猫子,不多说一句话,总之,除了梓卓外,大家都认为我是个不友好的人,整天就是一副表情,高兴时微扬嘴角‘呵呵’两声,像是个从冰山移居过来的冰人,高傲冷淡是他们对我的形容。
我原以为洛琪会甩甩头离开,没想到竟一个转身坐在了我的前头,他趴在我的桌上,两眼直直盯着我,让我头皮一阵发麻,最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脸上有字吗?”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我自己也听不清我到底讲了什么。
“就看你啊。”洛琪笑嘻嘻地对我说,他那如同春日里明媚阳光的笑容发着光芒,我的眼睛受不了他的刺激,所以又习惯性地低下头,我的双手没有闲着,用力地握着笔戳着课桌,然而,我握着的手忽然一空,手里的油笔被洛琪给抽了去。
我怔了几秒,随后皱着眉道:“你拿我油笔做什么,还给我。”说着,我还出手向洛琪要讨还我的油笔。
洛琪转着我的笔,没有想要还给我的意思,他看了看我的脸色,知道我心中已是对他有些不满,于是他便停下手里的笔,塞到自己的胸前的口袋里对我说道:“我的笔没水了,你借我一支。”
我并不想和他扯太多的话,虽然心里知道洛琪并不是一个有借必还的人,但我也不在乎借给他一支笔,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拿去,洛琪终于起身,很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然后同往常一样,在教室后面和一群男生打闹。
经他这么一闹,我已经没有心思来复习功课,索性趴在桌上闭眼休息片刻。
那时的我,总是把这一切当做是很平凡的事,它的性质就同于我每天都要吃大米饭一样,而洛琪,我也是看得很平常,他的出现,就和梓卓一样,只不过我是漫漫人生中匆匆路过的一个过客而已。
只是我不知道,洛琪的出现,就让我的命运因此而转了弯并沿着另一条路驶去,无声无息地,直到我发现时,早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