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言不由衷的不安感会时而爬上心头,在某个下着雨的天气、在某个吹着风的夜晚、在某个静默而孤独的时刻。我恐惧这种感觉,却好像怎么也无法摆脱。是因为林梓维的出现么?
我不再想去蓝桥岛,江东也没有过多地问我原因,或许大家都知道症结所在。假如说我避开林梓维是因为真的想和江东过上安稳日子的话,那么江东的不过问以及一如往常的温柔便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撑。他用男人敏感但却宽容的心包容我所有的不安与不堪,他给了我完整的生活与一个女人想要的爱与被爱。
我和蓝桥一起上班,然后我等他来接我回家,途中拐进超市买回第二天的实物和日用品,偶尔会出去吃西餐,也会一起在起风的夜晚散步。我们过上了安稳与幸福的居家生活,有多少女人一生都艳羡这种幸福,我该知足。
是的,现实有时候的确让人沮丧,但我应该知足。
大概蓝桥不知道我长时间不去蓝桥岛的原因,常打来电话抱怨着我不去帮忙,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抱怨,他珍惜我这个陪伴他度过失恋的痛苦以及成功的喜悦的朋友。我借口说身体不适,过一段时间才过去。蓝桥以为我怀孕了,曾经买了一大堆补品登门拜访,我和江东都被他逗乐了。江东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甜蜜,或许他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他已经三十岁了,只是我希望自己在披上婚纱以后再生下自己的孩子。但一想到结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落寞感,也许是我自己害怕告别,就像学生时代的自己,害怕毕业,害怕离别,害怕转班,害怕换学校,害怕一切能把自己从过去生活中抽离出来的事情。
谈笑间,蓝桥不经意地跟我提起一件事。
“我看到你的那个朋友了,好像是叫马尚尚。她漂亮了。”蓝桥说。
“她本来就很漂亮。”我多少显得有点突兀和心不在焉,我不想延长这个话题。
“可是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蓝桥说,“喝了挺多酒的,一个人。”
“是么?”我依旧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喝着喝着就哭了,我记起她是你的朋友,所以想打电话给你,但在问她的时候她拒绝了。后来是她自己开车走的,可是很不错的一辆车。”
他说完后我没有搭话,但蓝桥好像记起什么似的问道:“她没事吧?”
“我们很久不联系了。”我淡淡地笑着,似乎与自己无关。
蓝桥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情绪,“哦。”他尴尬地答道。
随后蓝桥一直在跟江东说话,我在一旁听着,却根本不在状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甚至连我跟着他们上了车去到饭店吃饭时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出到外面去了。
和马尚尚吵架也有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以来我们就好像真的断绝了关系。开始的时候我还会特意路过她的店看几眼,后来也放弃了,我以为我们这次也会像中学的时候吵了架没多久又会黏在一起,但这次真的是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要放弃了。我自己也有心烦的事,自己也要处理生活,我承认自己有时候会自私,无暇顾及他人。马尚尚她现在好么?蓝桥说她一个人喝酒,哭泣,然后一个人回家。她只是和窦唯吵架了吧?虽然我知道窦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心里却渴望他会发现马尚尚的好,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家。这样的话即使有一天马尚尚会嘲笑我当初对她的看不起,我也心甘情愿。
或许,我该要去看看马尚尚了。
向经理请了半天假后,我怀着忐忑而羞愧的心情去看马尚尚。又是那条熟悉的路,熟悉的楼层,我甚至还可以看到当初马尚尚留在房门上的指甲划痕。我举起手,但缺乏敲门的勇气,就这样站了几分钟,我还是敲了门。
只是屋里一直没人回应,掏出电话拨号给马尚尚,却提示关机。我有点沮丧,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对面的门,才忽而想起赵小楼住这里。我总是会忽略一些人遗忘一些事,我就这样辜负了时间。自从那天和赵小楼说完一番长长的话后,就再也没有见面了,也没有联系,我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当时他可是振作了起来,跟我说:“生活,总不能抑郁着过吧。”是呀,他那时其实就已经显出男人冷静以及成熟的思维。
说不定这孩子在为未来奋斗着呢,这样想的时候,我敲下了对面的门。不多久有人来开门,却不是赵小楼。
“你找谁?”探出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面孔,带着点警惕和厌恶的神色。
“请问赵小楼是住在这里么?我是他的朋友。”我礼貌地说。
“我不知道!我是新搬来的!”她说,想把门关上。
“你好,请问对面的女孩子会在什么时候回来?”趁她门没关上我继续问。
“不清楚。”她不耐烦地回答。
“那好,谢谢你!”我舒了一口气,门嘭的一声后被关上。
站在原地,我有些茫然。才短短的几个月,再回到这个地方就让人有仿如隔世物是人非的感觉。赵小楼搬走了,马尚尚不见了踪迹,是我把他们弄丢了还是时间让我们彼此走失了?
下了楼,我坐车去了马尚尚的化妆品店。奇怪的是,明明是那个地址,那个在三个月前我还进过去并和一个小女生聊过天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间服装店,卖的都是现在满大街的女孩子爱穿的短裙长袜和雪纺衫。一个看样子是导购的穿着雪纺连衣裙的女孩热情地迎上来,她脸上化了粉妆,大概是学过化妆,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您好,请问您需要哪个类型的衣服,请随便挑。”她对我路出一口白齿。
“真漂亮。”我想,无目的地跟着她在店里逛了半圈,我问:“以前这里不是有一间化妆品店么?”
“是的,不过好像关门了,大概经营不下去吧,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了?”她问。
“随便问问的。”我说。
走出店门不远的地方,我回头看了一眼见证着马尚尚振作起来但现在已经变为服装店的的专卖场,心里很不是滋味。沿着那条街,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走着的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也有穿着职业装的成年人,但不多。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为生计而努力而奋斗,能够出来随便逛的都是无忧无虑的学生以、恩爱的小情侣以及时间多得没法使的有钱人。而另外一些,穿着职业装的大概就是像我这种人,不是请了假就是被老板派出来工作经过的。
我曾经也那么闲适过,只是现在再也找不到以往那种无忧无虑的心情。只是人都是一阶段一阶段成长的,或许我没必要为自己已经告别了年少而耿耿于怀。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有爱我的人、稳定的工作以及喜欢的东西。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我才发现已经到了夏天,后背微微出了些汗,我在路旁的冷饮店买了杯冰咖啡,慢慢走出去打车回去。
“苏夏,好久不见呀。”当我拨响赵小楼电话的时候他笑着说。
“你哪去了?”我问。
“嘿!还真去哪了!”他说。
“嗯?”
“反正到处跑了。”他说。
“我去过你那里,退房了?”我问。
“嗯,早退了,搬回学校也省下租金。”
“哟,你什么时候这么懂得节约人民币啦!”
“说得我好像挥霍无度似的。”
“这个嘛,还真的有点。”
“苏夏你欠揍呀!”
“你敢!”我大笑。
“嗯,对了,最近还好吧?”他问。
“很不错的样子,失恋了又被爱了。”
“桃花运不错嘛,看你这德性。”
“姐好得很,小日子滋润着呢。你呢,死不去吧?”
“嘿!世界如此美好,我怎么舍得去死呀!“赵小楼说,“猜猜我在哪里?”
“不会去玩了吧?”
“背包客一枚,这根玩呀旅游呀之类的差别可大了。”
“你不会吧?你逃课?”我惊讶道。
“反正,人生也不能浪费在学校里。”
“好吧,那你得活着回来。”
“说的是什么话呀你。”他抱怨道,“你咒我呀。”
“不是啦。我挺真诚的,一片冰心在玉壶。”
“哟,文艺范起来了你。”赵小楼在一边笑。
“你现在还和马尚尚联系么?”我转移话题。
“嗯,没空。”赵小楼说得很坦然。
“嗯。我随便问问的。”
想不到赵小楼居然逃课旅行去了,不过他本来性子就野,到处跑是预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我这样想的时候不禁觉得自己可笑,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周末的时候,蓝桥约我到蓝桥岛,说是学了一样新的糕点让我去品尝。我犹豫着要不要去的时候江东说:“去吧。”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我一下子释怀。过了这么多天了,也许林梓维不在了。
进到蓝桥岛,我不自觉地往柜台那边的椅子瞄了一眼,舒了一口气,林梓维不在。江东在送完我后开车去上班了,今天他要帮病人做手术,临走前他答应了陪我吃晚饭。
甜品很美味,甜而不腻,都是用新鲜蔬果做成的,所以会比较健康。我想到陈渔大概也有空,便打电话给她。
“陈渔,有空来蓝桥岛么?有好吃的等着你。”我心情大好地说。
“苏夏,马尚尚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听清楚了,又或许没有听清,陈渔死灰般的声音让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像失去了重力般的心把我一直往下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