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你会讨厌你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林梓维楼下的,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我一个人站在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就在我现在站着的地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林梓维屋子的阳台。曾经我在那个阳台上种花,在那里晾干我们的衣服,在那里捧着一本杂志边看边晒太阳。曾经,我站在那里眺望城市的夜景眺望青灰的天空时,林梓维轻轻地从后面走来伸手抱住我的腰,他的头贴过头,胡渣扎到我的脸,有点生痛,但很温暖。只是今天的我不再以主人的身份出现,那个阳台也不过是一个遥远的记忆罢了。
屋子是黑的,没有一丝亮光,也许林梓维还没有回来。倘若是以往,无论他多晚回来我都会为他留一盏灯,这样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从屋子里泄出来的一点点亮光心里也会温暖不少吧。今天再没人在黑夜里为他掌灯,他孤独么?
记忆像一帧帧色彩暗淡的电影慢慢播放,站在夜色里的我像个路在人驻足观望。阳台忽而射出一点亮光,原来屋里有人。他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而不开灯?
我不应该再留恋什么了,我有江东,我不能再对不起谁。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发现林梓维走出了阳台。是的,真的是他,我的心有种宽大的悲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可怜谁。他就站在我抬头能看到的地方,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一直盯着远处,站了很久。夜太浓了,我连他是瘦了还是胖了也看不清楚。“看下来吧”我心里有个回音。
林梓维转过身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忽而又转过身来往下看。我的心一惊,想快不走开,却发现自己一步也挪不开。他此刻正站在六楼的阳台上看着我在的方向,他看到我了么?
或许没有,他就这样看了一会就转身进屋,我无奈一笑转身离去。
我们都不需要再为彼此惜生。
我已经很久不留意娱乐新闻了,或许是在林梓维和周佳岛同居的那一天开始的,那时的我害怕听到一切关于周佳岛的消息,我害怕作为作词人的林梓维和他成为报纸的头条呈现在我眼前。
只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并不是每个新人都能一红到底的,就算你有多大的魅力多大的表演天赋,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人们注重的不过是快乐而不是一个人存在的价值。
如果你注定不是一个传奇,那么你就得接受人生的大起大落。周佳岛是红了,而且曾经红得发紫,但后来她也被后到者的光辉慢慢遮掩。早已经习惯被人前马后相拥的一个少女,怎么受得住这种冷不及防的冷落呢?
她知道钱能帮她继续红下去,因而她认识窦唯并不是一个意外。就算不是窦唯也会是另一个像窦唯一样愿意把钱花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周佳岛算不上漂亮,只是女人并一定要很漂亮,男人也并一定只钟情于漂亮的男人,这就好比吃饭,唯美的菜固然好,但吃多了总会腻,于是换个清淡的菜式并不显得过分奇怪。
周佳岛重新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她的衣着打扮已经与初出道的时候迥然不同,如果说当时她是以清纯少女的身份出现的话,那么现在的她绝对算得上成熟了。她穿的衣服越来越短越来越薄,虽然在数不胜数的明星中她的衣着算不上突出,但比起以前的她,她的变化足以引起曾经的任何一个好友皱眉头了。
她拍广告,也偶尔客串电影,但都是些配角的角色。报纸上不时出现她和某某男星的绯闻。电视上的她对着记者的质疑只是妩媚地笑,用她那张性感的大嘴说:“我只能说,清者自清吧。”
是的,清者自清,他说。我感到难过,把电视关上。
除了她依旧好听的声音,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周佳岛,或许她回不去了。
这个城市装满我溃烂的或正在溃烂的记忆,空气让人感到逼仄,让人有种想要离开的冲动。恰巧在这时,公司有个去北京出差一个月的指标。听到这告示的时候,我仿佛获救,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我拼命工作把业绩往上提,然后在经理面前卖乖终于抢到了这个指标。当然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坐这趟苦差事,虽说是去北京,可听说每天都要到不同的公司开交流洽谈会。如果没有水土不服或者熬得住舟车劳顿以及茕茕孑立之苦的话大概是可以一睹帝都风景的,当然我不管,只要换个地方生活一阵子就行了,不然我觉得自己会疯掉。
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江东的时候已经是公司批下来后的第二天,江东明显有点不快,正在吃着饭的他愣了一下,表情有点难看,然后才淡淡地说:“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一个多月了。”我说,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嗯。”江东黑着脸,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心里有点害怕。
“我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所以事先没说。现在批下来了所以才敢告诉你。”
“噢。”江东没再说话。
我不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我以为他会为我的决定感到开心。其实一开始我就有信心能八只个指标拿下,只是不想告诉江东,我以为我做什么事情他都能够应允,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是我自己太过自私了还是他过于宠溺我?
我不知道,反正我也不想理他,我觉得我自己没错。
就这样和江东僵持了两天后,第三天的晚上他很晚回来,大概也有点醉了,一进门就睡在沙发上。我找来毛巾帮他擦脸的时候,他却一下子睁开眼睛看着我。
“要喝水么?”我问。完全是用一种照顾病人的语气。
“婊子!”他忽而怒目圆睁瞪着我。
我握着毛巾的手停下来,吃惊地看着他,眼泪在这时涌上来。我站起身想走开,江东却伸手一把拉住我。
“你很想离开我是吧!”他用力地把我扯到沙发上,我一个趔趄跌倒。
“你疯了!”我竭力挣开他的手,谁知他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我告诉你你别想离开我!”江东说完捏住我的下巴吻我。
我不停地推他却发现徒劳,这时我才发现他竟如此壮硕。最后我停止了反抗,呆在那里任他在我身上蹂躏,我只管流我的眼泪,绝望地闭上我的眼睛。
“对不起。”就在我在黑暗里孤独无助的时候,江东忽而停下了他手上的动作,双手扶住我裸露的双肩,他低下头痛哭。
我没有看他,我是一点也不想看他。我默默地拾起地上的衣服,再一件件穿上,走进房间反锁上门。
那一夜,我在房里失眠。江东一整个夜晚留在厅里,他也没有敲门,我只是不时听到他滑动打火机的声音。他究竟抽了多少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整个夜晚都在想林梓维。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我想的不是只跟我跟了一扇门的男人,而是几十里路远的另一个男人。
第二天我开门洗漱的时候江东已经走了,或许他是对的,面的两个人尴尬。无论什么时候江东都会首先让我过得舒服,除了昨晚的不耻行为。回到公司我要求提前去北京,经理竟然也答应了,后天就可以出发。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东,回到家我们除了问一些诸如衬衣在哪里之类的话就基本没有谈话。就在我要走的前一晚,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还是告诉了他。
“明天早上的飞机,提早了。忙的话就不用来送机了。”我毫无感情地说。
“噢。”江东看了我一眼,就没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江东已经上班了,这两天我都没有要求他送我上班,我也没有觉得失望,匆匆洗漱,简单做了个早餐后就带上行李出门。车走到一半,陈渔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她说会来送机。蓝桥也来电话了,我让他不要来,反正半个月后也回来了。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赶到的陈渔塞给我两本书。
“留在飞机上看。”她说,“免得你胡思乱想。”
“我还以为你会包子馒头的递给我留在飞机上吃呢。”我笑道。
“啧啧啧……你这人就离不开吃的。”陈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算啦算啦,我巴不得离开这里。”我闭上眼睛做深呼吸状。
“他没来?”陈渔问。
“谁?”
“江东。”
“噢,他忙。”我淡淡一笑。
“那好吧,你一个人在那里注意安全就是了。”
“你以为还会有人把我给拐了呀。”
“倒不是,就怕你跟哪个野男人私奔了。”陈渔笑道。
“去死吧你!”我推了她一把。
就在我们打闹的时候,江东出现在我们面前,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搁在手臂上,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我有点意外。
“来送送你。”他有点不好意思,左手摸了摸后脑勺,像个孩子。
我被他这一动作逗笑,嗔着说:“忙的话就不要赶来了,我又不是不会认路。”在我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早已经原谅了他。
“我先走了,还要去上班。”陈渔这时说,离开的时候对我向我使了个眼色,对我吐舌头。
江东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我一件干湿衣说:“可能在北京会用得着,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我心里一阵温暖,动情地看着点头。或许这时候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肯定的动作会比语言来得更让人爱惜。
准备上机的时候江东把我抱在怀里,亲了我额头。过了登机口,我回过头远远地看到他在大厅里朝我招手,我忽而有点不想走。我到底在留恋什么?
我咬咬牙跟着人流上了飞机,给江东留下一个逐渐消失的背影。
走吧,我还拍这个城市压抑的空气压抑的往事。
我还怕有一天自己会让自己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