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岁安回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去迎。红莲与我说:“爷要娶的那位平妻并未露面,只是爷的随行里,多了许多不认识的生面孔。”
当时的我正靠在窗边的小榻上,听了回话,便让她退下。璃清过来扶起我:“姑娘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很好。”
我摆了摆手:“扶我去床上吧!有些乏了。”
“姑娘!”璃清有些急了。
我转头看她,见她急得眼圈通红,才道了句:“好吧!扶我去外面走走。”
半年前的事儿终究让我落下了病根,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好转,沈言之也对此束手无策,跟岁月楼里的良医合力开了方子,才保住这条命。
倒是安静了许多。
谁也不敢来找我的麻烦。
她们始终顾及着那人。
白氏对我尽心尽力,我谢了她那份好意,却想不到法子报答。
那人回来,是我的一个契机。
天气暖起来的时候,红莲在院子的阴凉处置了藤椅,天气好的时候,她们就央着我出去晒晒太阳。
我怜惜她们的这份心意,尽管不想,也顺着她们的心思在外面待半个时辰。
我见过红莲哭,那次天气转凉,我差点儿丢了命,隐约间听到这个姑娘哭的撕心裂肺。
我想,就算我不是她们所要忠诚的主子,也会是她们忠诚过、担忧过的主子。
后来,沈言之找到了良药,吊住了我的命,我的身子一日日的好转,却没有什么心劲。
醒来的时候,那人竟然在,坐在石凳上自己下棋,我以为自己做了梦,想往日一样低低的叫了声爷。
他转头看我,过来蹲下身子亲了亲我的脸颊。
我眯起眼睛,抬头看天:原来不是在做梦。
“爷抱我回去吧!”
他似乎并不好奇我是怎样生病的,只心疼的亲亲我的额头,说:“你那样娇贵,生了这场病,肯定吃尽了苦头。但爷回来了,什么都不怕了。”
我突然想要落泪。男人从我的额头渐渐吻到我的鼻尖,又吻上了我的眼睛,又叹了一句:“什么都不怕了。”
我突然明白,季岁安对沈慕歌不是没有一份真情在。
虽然远远抵不上,他的心上人在他心里的份量。
但有那一点儿,我也该知足了。
我伸出双臂缓缓环上了他的脖颈,轻声说:“我好疼,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生了一场大病,好疼。”
男人说:“没事了,爷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随你春花秋月,随你寒冬腊雪,随你酷暑严寒,只要你在了,那就没事了。
他的随行里有两位我也远远的见过,一人擅长伪装行刺,唤作夏安,另一人擅长远攻近战,唤作舒言。
夏安俊雅温和,舒言冷峻坚毅,这两个年不过二十的人,也是那人的左膀右臂,一向颇受信任。
却不知竟有另一个人存在。
那人长相邪魅,却远不如沈言之兄弟俩精致,只一双桃花眼弯弯,令人心生好感。
白氏见我对那人感兴趣,低头说:“那人姓楚,是江南楚家对这次联姻的诚意。”
我这才想起,爷要娶的那位平妻姓楚,闺名望杉。
楚望杉出生在江南世家楚家,楚家以兵器用毒为主,上一辈人并不出众,只能勉强守成。
只不过他们的小辈大多容貌昳丽,也因此为他们获得了喘息时间。
“楚氏长的如何?”
白氏看我:“不及你十分之一美。”
我:“……”
“楚望杉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她要联姻,便想办法跟岁月楼在江南的分舵扯上关系。”
“这是为何?”
“是因为她听人说岁月楼楼主貌若潘安,英俊神武。”
“……”
“她是个聪明的人,但不是个识时务的人。若她有当日你的两分乖巧,在这岁月楼里也定有她的立足之地。”
“……”这是在说她不够乖巧,还是说我不够聪明?
“只是……”白氏眯起了眼。“她那哥哥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怎么了?”
“他能脱离楚家,跟着他妹妹来到岁月楼,便是他的最不简单之处。”
“若是,他们兄妹情深呢?”
她转头直视着我,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妹妹,你还是太过天真。”
“……”
“过几日你的生辰就到了,想怎么办?”白氏问我。
我微微有些恍然:去年今夕,我还守在父母身边,虽和哥哥一样长在军营里,但我们生辰,阿娘就会亲自下厨为我们做一碗长寿面。
阿娘身份尊贵,在闺阁里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嫁给阿爹后,阿爹也愿意疼宠她,养成了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性子。
只是后来她拖着弟弟跟着阿爹去随军,又在军营里添了我,那些战乱,那些磨难,却磨平了她的棱角。
白氏看着我,言辞恳切:“按理说,你的病刚好,不易大办,怕冲了福气,又想着给那些人看看本夫人能容人,让他们少出些幺蛾子。最后,爷说让你拿主意。”
“不必了,我在院子里过就是。我知道你怜惜我,可我身份卑微,说出去让人诟病。”
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我一眼,抱着小佑宁说:“你这不争气的。”
小佑宁也甩着小小圆润的指头,奶声奶气的说:“你这不争气的。”
我和小白氏忍不住笑了。
过了许久,那人跟楚氏才拜了堂。
只是,没留在楚氏那里过夜便是了。
我看着他,他直视着我,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咳了一声:“你身子可好些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想戏耍他一番,见他这般模样:“谢爷关心,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过来,揽着我的腰,灵活的手指挑开我的衣带:“来,爷伺候你脱衣。”
他这样,我突然什么气儿都生不出来了。
又何必跟一个没长大的还以计较呢?他娶平妻,于我而言,是种痛苦。
可这个人,他没长心啊!
他不知道他后院里这群女子看着她一个一个的宠着姬妾,心如刀割。
他不知道爱慕他的女子们,每天都在苦苦地盼着他。
他只喜欢美色。
所以,我该知足了。
沈慕歌,这样就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