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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屁声

书名:冯知明作品集—鸟有九灵 作者:冯知明 更新时间:2015-11-29 16:53 字数:6669

天煞黑,这是湾台里最忙碌的时候,农人纷纷从地里撤回来,家家户户的灶膛便燃起了炊烟。小孩子撒着娇奔过来,嚷着要吃,他们早已玩得很饿了,何况午饭一向吃得很马虎。圈里的猪哼哼唧唧窜头窜脑地围着妇人们找吃食,这些蠢猪们,妇人们不在家时,它们要么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要么就用拱嘴深拱那些坚硬的泥块,真不知这些泥块里能找出什么吃食来。鸡们在家禽里算是最灵活的一群,它们在田边地头到处找吃食,有时还偷偷地跳到米箩里啄个不停。收工时,妇人们模仿母鸡的“咯咯嗒,咯咯嗒”,呼唤这些野放的鸡。没有耳朵的鸡们很快觉察到信息,扑腾扑腾地回家,鸡跟鸡地上笼了。湾东头、湾西头、湾北边、湾南边,狗们在不同的方位对天狂吠,遥相呼应,好像对天爷诏告这一天大吉大利地过去,不会有事了,请天爷安息吧。

粗门大嗓的男人们,笨手笨脚的壮汉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难得地翘上二郎腿,燃起一支劣质香烟,有滋有味地抽起来。一天的劳作太辛苦了,这是最难得的空闲,就是天大的事砸下来,他们也要歇息一下。妇人的那张身体不知怎么长的,从凌晨忙起,白天也忙个不停,这时却更加忙碌了。她们要到自留地里去掐菜、浇水,要生火做饭,要把一大群野玩的孩子归拢到身边来。这时节,常常会响起妇人们间歇的尖叫,整个湾台像一出大合唱被一群灵巧的妇人们导演着。爷爷们往猪槽里放猪食,奶奶们蹲在灶台帮着妇人往灶膛里喂着柴草。孩子们在鸡上笼时清点一下鸡数。一家家人通过紧张而又短暂的忙碌,把炒好的菜围放在灶台上,便呼哧呼哧地吃饭了。稍微讲究一点的农家,烧一锅半开的水,先是男人洗把脸,妇人再洗把脸,孩子们由大到小地洗把脸。水已经黑乎乎的,就着这盆水再洗洗脚,等擦净脚倒水时,那水已成了黑浆糊。

大人们将孩子逼上了床,重重地喘了口气,躺到床上。湾台里最宁静的时刻到来了,这时刻的宁静说句不夸张的话,就是有根针掉到地上也听得见。有个粗鲁的壮汉或者是肥滚滚的蠢猪或者是吃岔了气的狗,因为晚餐吃得太饱,肚子胀得难受,“扑哧”短促而响亮地放了个响屁,弄得湾台都听到了这声屁响。外人看来,定以为夸大其辞,其实是没有身临其境的缘故。湾台里多矮小拥挤的茅草棚,一户连着一户,墙壁用芦苇相隔而成,许多人家往往合用一墙;就是北边墙,因为抵御风寒,也多是用土垒起来的。只要哪一家稍有动静,四五个邻人必有反应。

这屁声似乎在湾台已笼罩百年,似是散去,却又重来。这声屁响有些蹊跷有些诡秘,放屁的四脚兽或者两脚怪施放时不曾将两爿屁股夹紧屁眼,而是有意放出一股张扬之气,甚至带着某种程度的示威。屁声首先惊动了湾西头住的神汉,这可是一个很有威望的老人,在湾台中说话算得上数。他在与神共舞的时候,常常会手持一股方天戟,头顶一块红布,大睁着金鱼眼,嘴里吐出些半文不白的话。这身装扮,像极了戏里的罗汉。他在半睡半醒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自言自语:“呀!这屁这般蹊跷,怪事。”三步两步紧走到供神灵的香案前面,燃起一炷香,双手合十,祈祷一番,把两个卦往半空一抛,猛盯地上一看,怪叫一声:“不顺?!”慌忙拿起手指掐算一通,湾台中百十口人,便像放电影地在神汉眼前闪现起来,闪到湾南边歪嘴剃头佬这里就停顿了一下。

神汉咂了咂嘴巴,微微地摇了摇头,每次卦不顺时,这家伙准会闪现出来,被审视一番,看来他真不是个好货。这歪嘴剃头佬仗着自己有几分手艺,能够走村串巷,整天游手好闲,因为偷人家的婆娘,被人狠狠扇了耳光打歪了嘴,他依然不思悔改,不肯浪子回头。神汉恨恨地想到:“还不是仗着后面有一挺书记为他撑腰么!”歪嘴剃头佬和一挺书记沾亲带点故,人又活泛,把书记的马屁拍得山响。神汉知道,他还是书记的重要眼线,比如谁家的女人闲得发慌,谁家的夫妻失和,谁家的小媳妇欠搞,都会一五一十向书记报告,趁机为书记穿针引线,做个顺水人情拉个皮条,一挺书记顺其自然地挺进来一杠子。和书记有了这层关系,任凭歪嘴剃头佬为所欲为,也没人敢说话。神汉的头隐隐作痛起来,前不久,这狗东西又犯了个事,搞了湾北边苕货的半吊子婆娘。

苕货的半吊子婆娘是个叫腊月的矮小扁平得看不见胸脯的女人,姑娘出嫁后,会改变发髻,把头发卷成一团紧贴后脑,一副小妇女的甜美俏模样。半吊子婆娘不会这些,还是两只羊角小辫,姑娘不像姑娘,妇人不像妇人。她小时候发了几天高烧,出了满脸的天花,病好后就有些拧不清了。嫁给苕货,半夜里常响起她的哭嚎声、尖叫声。神汉不禁叹了口气,他也想不明白,苕货这人,你说他苕里苕气吧,背那个毛主席语录四百条,从开头一句背到最后一句,一字不漏;你说他聪明伶俐吧,他又苕得不像个粮食,连人道也行不了,半夜里把个女人搞得惊汪鬼叫也就罢了,还要一把年纪的爷爷奶奶站一旁为他指指点点。两个老人家恨铁不成钢地在一旁指点:“着力呀,着力呀!”他结结巴巴地说:“搞……搞……搞不进去呀。”后来,他的女人半夜里叫唤少了,神汉一打听,原来苕货向一挺书记写血书发誓,一定要把大队里的养猪场办得红红火火。一挺书记第一次见到血书,着实感动了。对他重新认识,因为很看重他,他不能不认为,能够把毛主席语录一字不漏背下来的人,做事还有不成功的吗?苕货养了百十个小猪娃,开始养得肥头肥脑的,一挺书记时不时地鼓励几句,乐得苕货整天合不拢嘴。此事一度惊动了公社书记,还抓了典型,特别在苕货的养猪场开了个现场参观会。苕货作了长达两小时的《运用毛泽东思想活学活用办好养猪场》事迹讲用会,听说他的事迹上了地区日报,还配有一幅苕货搂着小肥猪傻乎乎憨笑的照片。过了不久,猪们得了瘟病,一个星期不到,一齐死光。苕货翻遍毛主席语录也没找到怎么给猪治病的办法,他眼泪哭干了,用两个箩筐挑着那些死猪分发给湾台里的人。成了先进典型的苕货不晓得轻重,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有点责怪毛主席起来了,说毛主席讲了那么多好话,为什么不讲猪怎么防病治病,不然他的猪就不会死了。他告诉湾台的人,要到金灿灿的北京城找毛主席,给他提个醒。一挺书记听到这件事,吓得饭碗掉在地上,摔成了两爿。“这个杂种狗毛,吃了豹子胆!”一挺书记不敢欺上瞒下压住这件事,因为湾台里百十号人都知道苕货要去找毛主席的事,堵得住人的嘴巴,塞不住人的屁眼。他不得不派民兵连长连夜向公社书记作了汇报,公社书记十分震怒:“典型的反革命!”苕货被连夜抓到公社关了起来。

神汉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家人是要衰败了喔。苕货的父母双双得了大肚子病,死去多年,留下了年迈的爷爷奶奶,苕货又是一个独子,娶了个半吊子老婆,苕货行不了人道不说,还成了反革命,老两口整夜整夜地为香火断根而犯愁,听说老两口去求过歪嘴剃头佬,歪嘴剃头佬听了之后,笑得拍手又跺脚,连声说:“半吊子婆娘太丑了,太丑了!我也硬不起来。”可是不久以后,半吊子婆娘的肚子渐渐大了,神汉也怀疑是歪嘴剃头佬搞的,以他的火眼金睛,掐指会算,居然不敢定论,那一定是歪嘴剃头佬白天下的手。后来神汉听说半吊子婆娘去歪嘴剃头佬家借个什么东西,歪嘴剃头佬一时性起,把她的裤子扒了。

这卦儿不顺,好像跟苕货、歪嘴剃头佬、半吊子婆娘联系不上嘛?神汉纳闷起来。


湾东头住着方圆十多里都有威信的人物,大家习惯地叫她三婶娘。三婶娘长得胖乎乎的,湾台里的人都知道,这吃多了人们报答她的糖水鸡蛋的缘故。三婶娘慢慢地长成了观音菩萨的模样。三婶娘可不是一般的人啊!她是接生的,人们又叫她接生婆婆。接生婆婆,那是谁人也不敢马虎的,她把人从命门里取出来,把人的小命捏在手心里,谁敢马虎她?谁见了她都要向她点点头,顺着辈份儿叫三姐、三婶、三奶,还有许多伢们叫她干娘、干奶奶。三婶娘成天一脸堆笑,她活得真是精神啊!那些妇人们把两腿一张开,她的事儿就来了。娘们往死里奔,婴儿往活里奔。三婶娘毫不客气地叫道:“发力啊!发力!”如果发的力不够,三婶娘就会大骂:“你这个苕婆娘,想活就发力!”妇人们只好咬牙切齿地拼足力气。三婶娘那双手非常之金贵,十指纤细,手背肉厚,是专门为接生而长的。她的手往妇人的下体一托,就托出一个小宝宝来,倒提着那点小东西的双脚,对着屁股狠狠两巴掌,小东西哇地哭出声,对着产妇说:“弄璋之喜。”一家人便乐得合不拢嘴。

三婶娘家养了一只大白鹅,湾台里的人都说:“那可是灵鹅啊!”三婶娘每次出来接生时,要对鹅说几句话。如果那鹅围着三婶娘身前身后转一圈,对着她点三下头,三婶娘知道,这次准是顺生;如果那鹅不转圈也不点头,用屁股对着她,连拍三下翅膀,这次将很不顺利了,准是逆生。

神汉又动了动手指,掐算了一会,很是惊讶,忙打开紧闭的门,走了出去,快步奔向三婶娘家。果不出他猜想,三婶娘不在家,走亲戚去了,而且是远亲,要行一天一夜的水路才能到的远亲。他看了鹅一眼,鹅看了他一眼,鹅只叫唤了两声,他就判断湾台里即刻非要发生一件什么事不可。他的心跳倏忽了几下,有些紧张,有些不安,又有些期盼。回到家里对着灵位上方作了两个揖,端了一回架子,咳嗽两声,合衣躺在床上,静等着事件的发端。

响屁过后,整个湾台依然处在静谧之中。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拐杖杵地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三姐啊!我的半吊子苕婆娘发作了哩!”湾北边苕货奶奶叫了起来。湾东头的人们都听到了这叫唤声,他们知道三婶娘走远亲去了。苕货奶奶边哭边说:“这可咋办哪!迟不生早不生,这个时候生下来,这香火怕是断了吧!”她就势跪到三婶娘家的门口,乱磕着头,口里呼唤着:“老姐姐们啊!有哪个能够接生的,都来帮帮忙吧!”求助的信号发出后,茅草屋一阵阵吱吱呀呀的声响,年迈的妇人们赶忙穿起衣服,迈着小脚往湾北小跑而去。十几个老妇人摸摸索索地围坐在苕货家的堂屋中,凑着花白的头窃窃私语。第一个进来的老妇人推房门一看,不禁惊呼了一声:“我的一个天爷喽!你怎么站在那里生?这样生得出来吗?”她看到半吊子婆娘直挺挺地站在床上,双手捂住下体。灯光下,半吊子婆娘一副呆乎乎的样子,血水慢慢地滴在床沿上。老妇人叫道:“快躺下呀!水流干了,娃儿就没救了!”硬生生地把半吊子婆娘放倒在床上。苕货奶奶哭喊道:“么个办哪!么个办哪!”半吊子婆娘碰上了逆生,露出来的是婴儿的两只小脚。这就是说,没有三婶娘,这剪生之事难有回天之力了。老年妇人们一个个在苕货家里急得团团转,不知有谁叫了声:“快请神汉哪!”苕货奶奶一听,又有一线希望,迈开小脚就跑,却被老伴叫住了:“神汉架子大呀!还是我去求吧。”湾西头的神汉静等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已经斜靠在床上,听到门外叩头之声响起,忙出门双手托起苕货爷爷,又搓一搓双手说:“我这是有忙也帮不上啊!您不晓得我是个‘戴帽子’的人么?书记金口不开,我是万万不能动脚的。”苕货爷爷说:“人命关天哪,那我去求一挺书记吧,他老人家不会不同意的,救人要紧啊!”

湾台正中住着一挺书记。他刚躺下不久,也被那声响屁所侵扰,本来已模模糊糊的他,一时难以入睡,怨这个屁迟不放早不放,正待他入睡之时放,显然不怀好意,这个屁里大有文章可做,是不是有一点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他不能不从这个方面来思考。他也如同神汉一样把湾台百十口人一个个摸索过来,正在排查之中,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还没有到大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叫道:“他一挺大叔老书记老人家呀!救人要紧啊!”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额头叩门槛声不断。一挺书记赶忙开门,对老人说:“共产党不兴这个,共产党不兴这个!”很快,一挺书记明白了苕货爷爷的意图,他犯难了:让神汉下马救人,显然是搞封建迷信;但请不出神汉,大人小孩肯定没救了。他赶忙叫来民兵连长,问毛主席说过救人的话没有。民兵连长应声而答:“治病救人,就是毛主席说的。”一挺书记高兴地说:“有了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在这紧急的时刻,还真管用了。”他不适时机地批判了苕货,说苕货这不是个粮食的东西,胆敢说毛主席的教导不能指导具体实践。苕货爷爷附和着,骂苕货不是个粮食。一挺书记用最快的速度召开了支委会。支委会上,神汉治病救人这一主张得以通过。神汉为了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说害怕秋后算账,定要一挺书记给他写个证明。一挺书记大笔一挥,写道:“证明:经大队革委会批准,同意神汉跳大神一次,决不秋后算账。此致  革命的敬礼!”并慎重地盖上大队革委会的大红宝印。书记对民兵连长说:“此事非同小可,火速集中民兵为神汉保驾。”民兵连长得令而去。

神汉把这张证明揣到怀里,拿着方天戟,头顶着红布,带着他的扶马,开到了苕货家。燃上香,烧了两个向菩萨通告的符咒,身体慢慢地发抖起来。在苕货的堂屋里转来转去,转了半天,菩萨始终上不了身。神汉说:“怎么会这样呢?”忙到房前屋后察看一番,大门口有两个持枪的民兵庄严地分立左右正在站岗,后门口也有两个民兵持着梭标保驾,不远处还有一个民兵小分队在巡逻。神汉大喊一声:“搞成这个样子,菩萨能进来么?菩萨怕铁器!”民兵连长忙问:“菩萨会从哪个路径来?”神汉说:“肯定会从大门口进来嘛!”民兵连长把手一挥,大门两边和巡逻的小分队都撤到屋后。

神汉在扶马的帮助下,又燃香化表,身体抖动个不停,在屋子里转着圆圈。转来转去,他的身体猛一阵震动,菩萨的灵魂终于驻进了身体。老年妇人们都围过来,倾听菩萨的意见。菩萨唱道:“吾从峨嵋驾云而来,要看看这小女子的病到底是哪路小妖小怪在作怪,我堂堂大仙决不答应。哎呀!这么多血污,蒙住了我的双眼,受了蒙蔽,看不见,看不见!”扶马忙命令苕货奶奶:“快去把半吊子婆娘大腿上的血污用黄表纸擦拭干净!”菩萨又说:“我看见小小儿露出了一双腿,我是男菩萨身,从未做过这妇人生养之事。啊,看不了,救不了!”扶马翻译说:“菩萨为难了,这个菩萨不会接生,要你们另请高明。”苕货奶奶又哭又叫:“怕是来不及了!能不能让菩萨显出神威来,把大人小孩救了?”“腾”的一下,神汉坐下,方天戟失手掉在地上。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颓丧地说:“菩萨走了,他不肯看。”湾里的十五六位老妇人齐齐地跪下,在堂屋里,在大门前,花白的头颅在昏黄的灯光下叩起叩伏闪动着,嚎啕大哭起来,无能为力的神汉不管不顾地离她们而去。

不知谁叫了声:“三婶娘回来了!”三婶娘未归,来的是她的特使。一只大白鹅摇摇晃晃地过来了,冲着跪了一地的老妇人,翘了翘屁股,拍了三下翅膀。熟悉鹅语的老妇人怪叫一声:“这伢儿没救了,赶快救大人要紧。”

歪嘴剃头佬也被那声响屁所侵扰。那屁声一起,他从床上弹跳起来,硬生生地摔到床下。他吓坏了,平时也闻过人的屁声,从不曾像这次惊慌失措。这个兆头对他大大的不妙。不一会,湾台中响声四起,他已知道大概,不知是急得还是吓得冷汗淋漓。当神汉仓皇逃离时,他没敢推卸责任,冲出门去。他提着剃头的物件到了产房,告饶似地对半吊子婆娘说:“都是我造的孽呀!”他把剃头刀在灯火上消了消毒,将半吊子婆娘的命门开口剪得更大一些,硬生生地把那个婴儿拽了出来;婴儿的胳膊被卡住了,他只好用刀肢解了婴儿。产房里流下了满满一盆血水,婴儿便浸泡在血水里。

第二天,歪嘴剃头佬用一张芦席包着婴儿埋葬了。从此以后,歪嘴剃头佬只能不停地叨念着:“遭孽啊!遭孽啊!”他再也不曾替人理发,嘴角管不住地流着口水,变得有点痴痴呆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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