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新君在“如日中天”这座酒楼已经干了十几日的伙计,他本是楚家少爷,从小就是被别人伺候着,这一下换作他来伺候别人可别提多不习惯了。
刚第一天,就得罪了三个客人,只因那三个客人反复无常,刚点了菜转眼又换,楚新君一时没忍住,说道:“等你们想好吃什么,我再过来。”这句话说完那三个客人登时怒了,其中一人叫道:“你这算什么,老爷们来吃饭,就你这样招待的吗?”
另一人说道:“老爷想吃什么吃什么,不想吃什么就不吃什么,爱换就换,你一个伙计,还想不想干了?”
楚新君顿时发作,怒道:“天下哪有你们这样的客人!点了一道菜不过片刻功夫就换了,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三人大嚷大叫,幸亏负责管教伙计的旺叔及时赶来,平息了这场风波,但那三人也没心情吃饭了,恨恨而去,掌柜将楚新君一顿臭骂,楚新君暗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晚间回到房内越想越气,真想立即走人,但转念又想,现在可不是在楚家,自己也不是什么公子少爷了,得收起这副脾气。却又忽然想到了家,想到了姐姐楚惜美,父亲楚文许。想到父亲楚文许,心中又起了一阵憎恶之感,想到自己在家中受得罪,不由得一阵颤动。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平息下来,坐在床上练习内功。这些日子疏于练武,此刻却半分耽误不得。
双眼缓缓合上,但觉体内一股内力开始自丹田处往上涌来,然后分散至周身各处,渐渐觉得身体开始发热,额头也有了细小的汗珠,说不出的受用。
正为自己内功长进而感到欣喜,忽然间身体一震,一股热气冲进脑内,疼痛异常,楚新君暗暗心惊,知道此刻万不可分心,不然走火入魔非同小可。他只道是运功不慎,气息走岔了道,于是强行镇定下来,试着把气息归于丹田。
楚新君感觉道另一股内力自丹田发出,和自己本身的内力冲撞在一块,只觉得五内俱焚,心脏也快要跳出来,汗水登时湿了衣服,喘气加重,身子不断抖动,楚新君越是用力,那另一股力量就变得越强,而自己的身体所受的痛苦更是加倍,终于两股气息激烈碰撞,一股强力震得楚新君血气翻涌,嘴唇一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自第一日开始,楚新君晚间每次运功均有不同程度的感受,严重的可令昏厥,轻者气息不畅,身子也跟着不舒服。即使如此也没有放下武功,先是练习华天松所传的武功,接着练习遮阳手,虽然《参天录》被楚文许给撕了,但幸运的是楚新君早将内容记得熟了,此刻按着记忆练,没书也是一样。
练完掌法拳脚便回到房中修习内功,楚新君练习之时不敢有太大动静,生怕惊动了酒楼里其他的人。
又过了数日,体内的那股气息似乎不那么闹了,安静了许多,而楚新君的武功也精进了一些。
这一日,酒楼照常开门,楚新君早早起床换上衣服开始工作,给客人端茶递水,早间酒楼并无生意,来的人也不过是喝喝茶聊聊天而已,吃饭的却少,楚新君却也乐得自在。
中午时分,酒楼可就忙了,客人逐渐增多,大厅内呼叫之声不绝,端菜上酒忙得不可开交。
众人正忙间,门外忽然走进二人,当先两名汉子满脸精悍之气,楚新君一瞥之间就已知道这二人身怀武艺,但“如日中天”酒楼来往不乏武林豪杰,也不放在心上,上前一笑,说道:“二位可是来吃饭的,里面请。”
那二人忽然转身让开,说道:“小姐,请!”楚新君但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香气之中似乎含着一丝甜味。随后只见一个少女出现在眼前,但见此少女约十七八岁年纪,身着一身紫衣,笑靥生花,凤目含情,白净的脸颊生出一片淡淡红晕,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楚新君一怔,却忘了招呼,那少女见一个伙计没来由盯着自己,娇叱道:“好无礼的伙计!”这少女正是李兰,那日与秦岭三英结下梁子后得林于秋所救,料定那三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便想回到洛阳帮中来,有了帮派人护卫,也就不用怕那三人打扰了。
不过这李兰是她的假名字,她行走江湖不愿用真名,每次说倒自己是龙爪帮帮主的女儿,就胡乱起了个名字,她本名叫作李紫嫣。
旁边的随从自然就是马满弓与董临石了。马满弓见楚新君盯着李兰看,喝道:“好小子,看什么!”楚新君忙转过眼去,道:“不好意思,三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李紫嫣笑道:“我肚子饿了,先吃些东西吧!”楚新君侧身让开,三人走进屋内,见满屋几乎坐满了人,笑道:“这家酒楼生意不错啊!”楚新君暗道:“瞎子也看出来了。”
马满弓四下看了几眼,对着楚新君说道:“伙计,有没有雅间,我们小姐要清净一点的地方。”
楚新君道:“在楼上,我领你们来,不过雅间要贵一些。”楚新君这些日子在酒楼跑堂干活也见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装模作样吃白饭的,因此才事先向这三人说出。李紫嫣轻轻一笑,马满弓笑骂道:“你当我们是吃白饭的不成?”随手一扔,楚新君扬手接下,却是十两银子,于是便领了三人上楼。
走进一间干净的房间,楚新君道:“三位请坐。”马满弓和董临石擦了擦桌子和凳子,躬身道:“小姐请坐!”并提起茶壶倒了些茶水,递给李紫嫣。
楚新君暗道:“这女孩好大的架子。”李紫嫣四周看了看,说道:“凑合着吧,虽然干净一些, 但还是能听到楼下的嘈杂。”楚新君问道:“三位想吃些什么?”
董临石道:“你们这都有什么?”楚新君做伙计经常遇到类似的问题,初时还有些生气,这时却已经习惯了,早将菜名记得滚瓜烂熟,于是便一口气将店内的菜肴报了出来。待报到醋溜排骨时,马满弓喝止道:“行了行了,可以了!这许多废话。”
楚新君暗暗恼怒,心道:“是你让小爷报的,如今报了出来你又不愿听了,真是莫名其妙!”董临石欠身说道:“殿……小姐,您看这些菜可还行吗?”楚新君见他对眼前这位女孩执礼甚恭,连说话都是轻声轻气,生怕冲撞了她,心中暗暗称奇,却猜不透这少女的身份。
李紫嫣见楚新君站在一旁有些发呆,笑道:“伙计,你想什么呢?”楚新君道:“没啊。”李紫嫣单手支颐,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桌子,缓缓说道:“就把你们这最贵的几道菜上来吧!”
楚新君退下后,马满弓道:“殿下,这次秦岭三英只怕不会这样作罢,我们可得提前布置一番。”董临石也道:“不错,秦岭三英三个脓包我们虽然不放在眼里,可这三人好歹也在陕甘一带混了许多年,若是他们纠集了不少好手来,可就是个麻烦了。”
李紫嫣笑道:“怕什么,我们龙爪帮内不乏好手,洛阳都在我们的手中,那三人若是敢来,让他们有来无回!”
董临石欠身道:“殿下早有计策,我等多嘴了!”不多时,楚新君端着盘子进来,其后跟着三人,各端两盘菜,但闻香气扑鼻,李紫嫣笑道:“闻味道倒还不错,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几名伙计将菜摆在桌上,其中一人笑道:“这几样菜可是我们厨子的拿手好菜,价格也贵得很!”马满弓淡淡地道:“你当我们是乡下土鳖,没见过世面?就这几样菜也只能凑合吃而已,算不上什么好。”
那伙计登时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李紫嫣道:“你们都下去吧,他留下!”指了指楚新君,楚新君暗道:“你们吃饭,还让我在旁边看着不成?”说道:“我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呼……”董临石道:“小姐让你留下是你的荣幸,那些客人比得了我们小姐尊贵吗?”
楚新君张口欲言,但见这少女娇美可爱,便把话吞了回去。李紫嫣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破感有趣,笑道:“你过来,这道菜就赏了你吧!”楚新君道:“我们伙计可不能和客人同桌吃饭,坏了规矩,还是你们用吧。”
李紫嫣笑道:“那有什么打紧,这是我的,现在就当我请你吃了,这总不是坏了规矩吧?”马满弓和董临石互望一眼,满眼惊奇,小姐突然对这伙计这么好,可令他们大感不解。
董临石察言观色,说道:“既然小姐让你吃了,你就吃吧。”李紫嫣道:“你就坐在这吧。”说着用手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董临石忙道:“不可……”李紫嫣横了他一眼,楚新君暗道:“你想让我坐我还不乐意呢,你们家小姐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是个少爷,难不成还不配和你家小姐同坐?”
一念及此,便毫不客气坐了下来,只是将凳子往外挪了挪。马满弓董临石兀自站着,没想到这伙计竟然坐了下来,脸色登时拉了下来,楚新君只装作不见,李紫嫣道:“你们也坐下吧。”
二人连忙低头道:“不敢!我们怎敢与……与小姐同坐。”李紫嫣道:“让你们坐下就坐下,哪这么多废话。”二人听得李紫嫣语气带有怒意,连忙坐了下来,只是将凳子搬得更远了,战战兢兢坐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楚新君更加惊奇,向这少女打量,但见这少女颐指气使,举手投足间自有着一股华贵之气,比之大户千金又有不同。李紫嫣浑不知楚新君在打量她,马满弓和董临石瞧见了,又怕受到责骂,只盯着楚新君。
李紫嫣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就是你们厨子的手艺啊。”楚新君一怔,道:“是啊,这几道菜都是我们店的招牌,也是许多达官贵人点的菜。”李紫嫣指了其中一道菜,说道:“这是牛肉,是不是?”
楚新君道:“是的,这道菜名叫‘乱山深处’乃是选用出生一月的牛犊做成的。”董临石马满弓听名字有趣,仔细看了看这道菜,果然见几大块牛肉堆在一起,其中几块尤其高,像极了直插云霄的山,肉本是黑色,配上香菜点缀,颇有山叶相衬之美。
董临石道:“这道菜不错,小姐,您看……”李紫嫣伸出玉手夹了一块,放在嘴里轻轻咀嚼,皱了皱眉,说道:“算不上好,厨子一般!”
楚新君暗道:“这道菜不知多少人想吃吃不起呢,你竟然说一般。”李紫嫣见楚新君神色颇不以为然,笑道:“一月牛犊当选用胸脯及大腿之肉,胸脯肉放在底下,作山石之状,而大腿上的肉劲道十足,放在其上,作山峰之状。”
顿了一顿,又道:“胸脯之肉应当先用小火慢炖,一炷香的时间再用大火烘焙,而大腿上的肉以中火炖熟,然后将肉取出,放在汤中浸泡两个时辰,再放在锅中爆炒,待肉中汤汁被炒出即刻盛出,香菜须得洗得干净,不需下锅,待肉盛在盘中后,放上香菜即刻。”
楚新君听得不断赞叹,暗道:“想我也是堂堂楚家少爷,对吃可是一点了解没有。”心下对这少女起了一分钦佩之心。
董临石和马满弓听得李紫嫣这番解析,不住鼓掌叫好,李紫嫣道:“你这道菜色香是有了,只是缺少了味道。”说着又夹了一块鱼肉,笑道:“这道长寿鱼的味道也欠缺了些。”
楚新君道:“怎么说?”李紫嫣见他茫然的样子颇觉好笑,说道:“长寿鱼选用黄河鲤鱼为材,须得将鱼放在清水中养上三天,待鱼吐出了腹内泥沙,才可入菜。长寿鱼的味道当有咸、甜、酸三味,可你这道菜三味都淡了些,且泥味颇重,不仔细的人自然囫囵吞枣吃了下去。”
李紫嫣道:“你可以尝尝,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楚新君好奇心大起,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夹起鱼肉放入口中,初时只觉得味道鲜美,越往后越觉得一股泥沙之味留在舌尖,颇感涩苦,便将肉吐了出来。
李紫嫣格格直笑,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楚新君道:“原来你是个行家。”李紫嫣道:“也不是什么行家,只是吃的多了,也就是懂了一些。你可知这道菜的来历?”
楚新君奇道:“一道菜还能有什么来历,不是厨子做出来的吗?”李紫嫣笑道:“当然不是,这道长寿鱼和一位皇帝有关。”马满弓董临石纷纷侧耳倾听,李紫嫣道:“这位皇帝便是汉光武帝,刘秀。”
楚新君道:“原来是他。”李紫嫣道:“你知道他?”楚新君暗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淡淡地说道:“东汉开国皇帝,谁人不知。”
李紫嫣听得楚新君语气颇为不快,便道:“相传刘秀一年春天外出游猎,来到黄河之滨,突然见一条红色鲤鱼跃出水面,只见这条鲤鱼在阳光照耀下,通体生光,刘秀甚是喜欢,便命人将鱼捉回宫,命御厨做菜,那厨子别出心裁,将鱼与枸杞同烧,结果刘秀吃后神清气爽,疲倦顿消,经常食用还可强身健体,后来这道菜便从宫廷慢慢流入民间了,也算是洛阳名菜。”
楚新君听得睁大了眼睛,李紫嫣哧的笑道:“你发什么愣啊!”楚新君道:“没,没有。”李紫嫣看了看满桌的菜,指了其中一碗汤,说道:“这道菜我却没看过。”楚新君暗暗得意,说道:“这是我们新招来的厨子做的,这道菜可是他琢磨了几个月才琢磨出来的。”
李紫嫣奇道:“是吗?”见这汤颜色翠绿,清香怡人,便问道:“这汤叫什么名字?”楚新君道:“叫在水一方。”李紫嫣笑道:“好名字!”马满弓和董临石也啧啧称奇,马满弓道:“这不是诗经中的句子吗,竟然也能用作菜名。”
只见汤中飘着一片荷叶,周围衬着许多莲子,而荷叶之上竟是一朵莲花,清丽之极。李紫嫣道:“可这汤里的配菜未免少了些。”
楚新君微微一笑,吟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汤之所以没有太多配菜,正合了诗中的感情,茫茫江水,伊人宛在水中央,不需其他装扮,单是一位佳人就可点缀满江之色了。”
李紫嫣看着楚新君,痴痴地笑道:“想不到你这个伙计知道的这么多!”楚新君脸露得意之色,道:“怎么说我也是上过学堂的人。”
李紫嫣听得有趣,笑道:“是吗,那你是哪的人?”楚新君道:“滁州人。”李紫嫣点头道:“那是吴国的地界。那你又为什么会从滁州千里迢迢来洛阳当一个伙计呢?”
马满弓和董临石互望一眼,往常可很少见李紫嫣和一个陌生人有说有笑,不由得心下称奇,细看楚新君,虽然是个伙计,但眉目坚毅,神色之间隐隐含有一股傲气,必定不是凡人。
楚新君叹气道:“我离开家是因为……因为我想出来闯一闯。”李紫嫣目中泛起一丝涟漪,笑道:“看来我们俩一样!我也是在家太闷,所以便出来闯荡一番。”
楚新君道:“你是洛阳人?”李紫嫣道:“是啊,我就住这。”楚新君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李紫嫣笑道:“我们先吃饭吧。”楚新君略一低头,道:“那我先下去了,有什么吩咐就叫我。”转身正欲下楼,李紫嫣忽道:“你叫什么名字?”楚新君说了,李紫嫣笑道:“我记住了。”
自此以后的几日内,李紫嫣都会带人来如日中天楼,而每一次都是挑选同样的雅间,掌柜的记住了,每次她没来的时候便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房间留给李紫嫣,而李紫嫣每次来吃饭都会叫上楚新君一起。几人互通了姓名,关系更加近了一分。
马满弓董临石二人见李紫嫣和楚新君说笑,也不去干涉,毕竟只是下人,主子想做什么也无权干涉,且二人打心底也颇喜欢楚新君。
经过几日相处,李紫嫣等人越发觉得楚新君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只是性格有些狂傲,少不了起些争执,但李紫嫣却越来越对楚新君感到好奇。
这一日众人正谈笑间,忽然听见楼下一阵嘈杂,随后一队人马冲进来,身着军服,只听一人说道:“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
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神色倨傲的青年走了进来,马满弓和董临石纷纷起身行礼,李紫嫣面色一沉,淡淡地道:“世子真是好本事啊,我到哪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青年笑道:“紫嫣,我找了你许多天了,他们说你经常来这家酒楼吃饭,所以我才过来,这是何人?”指了指楚新君。
马满弓道:“他是酒楼的伙计。”青年打量了楚新君一眼,沉声道:“紫嫣,这些日子你来这就是为了这小子?”李紫嫣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派人跟踪我?”语气中已带有三分怒气。
那青年忙道:“这个决计没有!我,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才注意你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这么吵闹,你怎么能来这呢?还和一个伙计下人吃饭说话!”
楚新君心中不快,瞪了那人一眼,李紫嫣道:“我和什么人吃饭是我的事,你带这么多人来,打扰了我吃饭的兴致,我可要不理你了!”那青年听得李紫嫣这一顿嗔怒,不由得心神摇荡,忙道:“别!你要是不喜欢,我让这些奴才现在就走,我一个人留下陪你,你看如何?”
李紫嫣冷笑不语,那青年回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众官兵谁敢说个不字,快步走下楼去。
这青年名叫欧阳远,他父亲乃是当今齐王欧阳志,历朝历代异性封王的只在极少数,但这欧阳志随着后唐明宗李嗣源南征北战,建立汗马功劳,尤其当李嗣源于魏州起兵,夺得后唐庄宗李存勖皇位,这欧阳志和石敬瑭二人可谓是鞍前马后,每每上阵冲锋均是冲在最前方,立功无数,因此李嗣源登基帝位后,封了欧阳志为秦王。
而这李紫嫣不是别人,正是后唐明宗李嗣源之女,当朝公主,只因此女性格好动,喜好武艺,因此才缠着李嗣源建立一个龙爪帮,定在洛阳,李嗣源也由得她,招了不少武林好手,因为李嗣源乃是皇帝,所以江湖中对于龙爪帮帮主身份虽然倍感好奇,但终归是好奇,谁也没有见过帮主的面,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只是朝中的一些大臣王公而已。
欧阳远一直对李紫嫣心存好感,因此一直追随,但李紫嫣却对欧阳远的为人不喜,对他一直都是冷冷淡淡,即便有那么两句好话,也不是发自内心。近几日听得李紫嫣经常来如日中天,和一个伙计聊得火热,心中甚是不快,便带兵前来,想要找这个伙计的麻烦。
李紫嫣一拍桌子,起身道:“好好的一顿饭被你给搅合了,我们走!”欧阳远见李紫嫣负气走了,忙叫道:“紫嫣,等等我!”临走之时恨恨地瞪了一眼楚新君。
这之后一连数日李紫嫣也没来,楚新君倒也落得自在。又过了数日,李紫嫣带着马满弓和董临石二人来到如日中天,刚入坐没多久,马满弓神色慌张走了进来,向李紫嫣使了个眼色。李紫嫣起身离开,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马满弓道:“我刚刚去净手,在楼下看见了秦岭三英。”
李紫嫣道:“他们果然找来了。”马满弓道:“不光是他们三人,他们还带来了另外五人。”李紫嫣奇道:“还有帮手?是什么人。”马满弓道:“看上去,像是祁连五老。”
董临石惊道:“这五个老家伙也来了?”李紫嫣冷笑道:“秦岭三熊的面子不小,竟然把这五个老东西也请来了。”李紫嫣自上次与秦岭三英交手,对他们为人很不耻,因此一直称呼他们为三熊。
董临石道:“他们三人常在陕甘活动,祁连五老算来也是和他们一脉,请出他们,也不足为奇,只是这五人武功高强,只怕,只怕……”
马满弓道:“殿下,我们还是回帮中再行计较。”三人回到雅间中来,楚新君兀自在等着,李紫嫣笑道:“今天我们有事,就不吃饭了,你去忙吧。”楚新君见马满弓刚才神色匆匆走进了,早料到了有事,且多日观察这三人均是有武功在身的人,心中猜想必是有什么麻烦,但对方不说,也不好多问,只得掩上门走了。
李紫嫣往楼下看了一眼,只见秦岭三英与五个老者正低声说话,于是招呼了马满弓董临石二人径自回龙爪帮了。
龙爪帮在洛阳的一条大街上,距离皇宫不过一盏茶的行程。李紫嫣回到帮中后召集帮中头领,商议计策。龙爪帮内除了“帮主”李嗣源,便数李紫嫣最大,而马满弓和董临石是李紫嫣的亲随护卫,往下便是大总管李宗臣,此人老练沉稳,处理帮中事务十分得体,李紫嫣平常出去闯荡玩闹,帮中一切事务均由李宗臣打理。
往下便是二总管温连亭,再下便是三总管戴游振。除了这些人便是李紫嫣的几位师父,李紫嫣是公主的事情帮中只有几位头脑和她的师父知晓,其余人只知道李紫嫣是帮主女儿,而帮主却一直没露过面。
只是这些受重金而来的人谁敢做当朝公主的师父,只是以主客君臣之礼相待,不过传授李紫嫣功夫时倒也尽心尽力,李紫嫣真正拜的师父只有一位,便是号称“入云神尼”的公孙碧。
李紫嫣首先说道:“秦岭三英本不足为惧,但是这祁连五老却不容小觑,你们诸位可有计较?”
戴游振道:“依我看,这八人也没什么,我们龙爪帮内千百个弟兄,也不乏好手,难不成还怕了这几个老头子不成?”
温连亭道:“如果我们仗着人多胜了他们,传出去面上也不好看,得想一个十全的法子。”
李紫嫣道:“大总管,你的看法呢?”李宗臣道:“秦岭三英若是来了,凭我们既然尽可抵挡得住,但若是加上祁连五老,恐怕只有将小姐的几位师父请出来了,但是……”
马满弓道:“大总管有话为何不直说?”李紫嫣道:“因为我的几位师父也不是祁连五老的对手,是不是?”李宗臣忙起身道:“小姐恕罪,我并非有意看轻几位师父。”
李紫嫣咬着樱唇,说道:“这五个人的名号我也听说过,难道他们真有这么厉害?”李宗臣道:“这五人如今算来每个人都有五十多岁了,早在三十年前他们就已经成名,只在祁连山一带活动,最初在那边打家劫舍,但有来往客商定会遭遇他们,不过这五人早在数年前就已经不干这行了,且消失匿迹了几年,没想到这次又出山了。”
温连亭道:“这五人分别是铁洪生、吴挺书、鲍鹤泽、袁修林、贺明雄。这五人传说武功很高,但到底如何我们也不知道。”
李宗臣道:“既然你们在酒楼看见这几人,想必不多时他们就要来了,我已经布置下去,加强了戒备。那吕丁横行不法,被小姐杀死乃是咎由自取,我们占着理,那祁连五老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总不能这点道理都不懂,只等他们来,且看看他们如何说。”
众人在帮中布置好一切,只等秦岭三英与祁连五老,大厅内一时沉寂无语,每人脸上都有着一丝紧张,唯独李紫嫣,因她不知五老是何等样人物,是以并无紧张之色。
片刻后,只听半空中响起一声暴雷似的的吼声:“祁连五老并秦岭三英拜见龙爪帮主!”大厅内众人马上起身,温连亭道:“想不到此人内力如此浑厚,听这声音应当还是在门外,竟然传了这么远。”
李宗臣正待发话,只听一阵“哎呦”之声,几个帮中喽啰跑了进来,叫道:“大总管,敌人打进来了!”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八人快步走进,众人上前几步,抱拳一礼,只有李紫嫣冷笑不语。
秦厉当先说道:“你家帮主呢?”众人听得此人上来就问帮主,毫无礼数,不由得心头火起,李宗臣道:“帮主老人家在外云游未归,诸位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只见一个面色俊白,手摇折扇的人走上前说道:“阁下想必是龙爪帮内的大总管李宗臣?”李宗臣道:“正是区区,请问阁下是何人?”那人笑道:“我叫袁修林,这四位乃是我的好友。”说着一一介绍了。
众人面面相觑,祁连五老算来已经有五十多岁,这位袁修林看上去可只有三十多而已,而剩下的四位却已经老态毕呈,李宗臣施了一礼,道:“久闻五老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慰平生所愿。”
袁修林笑道:“我们兄弟已经有多年不出江湖了,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我们,哈哈哈哈……”五老不禁面露得意之色,齐齐还了一礼。秦厉早就按捺不住,喝道:“把李兰这丫头给我交出来!”
戴游振喝道:“这里可是龙爪帮,由不得你大呼小叫!”李宗臣奇道:“李兰?我们帮中并无此人啊。”
秦厉道:“还想狡辩,就是你们帮主的好女儿!”李宗臣道:“这可是误会了,我们帮主只有一个女儿,闺名紫嫣,如何多了个李兰出来,三位可不要胡说啊。”
曾伯雷道:“谁敢冒充龙爪帮帮主女儿,那女子定是她无疑!快把她交出来。”只听一声娇叱:“本小姐在这里,怎么样?”李紫嫣推开众人走了出来,秦厉道:“就是她!五老,就是她杀死了我徒弟!”
五老中的贺明雄冷笑道:“这么个娇嫩嫩的女娃子,就能杀了你堂堂秦岭三英的徒弟,嘿嘿,了不得啊!”
三人听得贺明雄语气中带讽刺之味,心中不快,均道:“我们请你帮忙,却说出这番话来,难道没你们便不成了吗?”
李宗臣察言观色,笑道:“秦岭三英何等名头,谅我家小姐也不是高徒的对手,或许其中有些误会也说不定呢?”
自打李紫嫣走出来,贺明雄的眼睛就一直不离她,众人早看出来贺明雄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早有怒火,只是李宗臣在,不好发作。
贺明雄笑道:“对对!一定有误会,我说秦厉,你的徒弟怎么会死在一个女娃子手下呢?”秦厉叫道:“别听他胡说!我的徒弟正是被她杀死的!”
李宗臣道:“这可奇怪了,我们小姐与你那徒弟素不相识,怎么会杀了他呢?”五老互望一眼,俱不说话。
原来这五人虽然隐居不出,但对于江湖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对于秦岭三英的为人早有耳闻,这次帮忙出于情面,此刻遇见这等场景,都不说话,看看秦岭三英能说出什么话来。
秦厉一时脸涨得通红,倘若说出了实话,不是正好说了自己徒弟奸污妇女的恶行吗,一时没了主意,司徒南冷冷地道:“秦厉,我看你那徒弟死了也就死了,我们还是走吧。”
众人一阵惊讶,只有李宗臣和五老默不作声。秦厉叫道:“你说什么!”司徒南冷笑道:“龙爪帮势力太大,我们三个本就不是对手,即使五老来了,又怎敢与龙爪帮为敌呢?我看,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司徒南早看出李宗臣想要引诱五老倒戈,而五老也没有十分意思相助,因此出言相激。
五老中的铁洪生道:“谁说我们怕了龙爪帮!今日便是你们不说,我们兄弟也要见识见识威震洛阳的龙爪帮有何手段!”
吴挺书也道:“不错,李大总管,我们既然来了,就请赐教吧。”李宗臣高声道:“慢着!请诸位听我一言!”
秦厉早就怕对方说出自己徒弟恶行,不等李宗臣说完,提刀冲上前去,李宗臣见秦厉来势甚急,也不慌乱,向外跳开,秦厉顺势一刀,直劈李宗臣面门。这一下变化突然,众人还来不及反应。
温连亭手掌一挥,只见四边涌出数百人,人人持有兵器,当先四队手持弓弩,只等令下就齐齐发射。
曾伯雷不由得向屋顶看了看,温连亭一声冷笑,拍了拍手掌,只见屋顶之上也站满了人,形成了包围之势。
这边厢秦厉与李宗臣已斗了十余招,李宗臣初时被秦厉一番抢攻逼得连连倒退,数招一过,又变得游刃有余。只听李宗臣说道:“五老听我一言!秦厉徒弟横行不法,奸污女子,死不悔改,我们小姐看不惯才将他杀了!”
当下一口气将秦厉徒弟吕丁的恶行全部说了出来。李紫嫣早就说给了李宗臣等听,因此李宗臣才能全部说出。
秦厉见对方在自己凌厉攻势下竟然还能说出话来,不由得心惊,待听到对方说出自己徒弟的恶行来,心中惊怒交集,下手更狠,五老互望一眼,喝道:“果真如此吗?”
曾伯雷道:“不要听他们胡说!”司徒南却默不作声,五老心知必定如此,这一来可是助纣为虐了,五老虽然干了不少打家劫舍的勾当,但还没有到强暴女子的地步,即使贺明雄好色,也没有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来。
只见鲍鹤泽腾空而起,眨眼间已逼近秦厉身前,双臂一圈一拦,将二人分开了。众人不禁暗暗喝彩,秦厉一时面如土色,鲍鹤泽道:“不要打了!秦厉,他们说的是真的?”
到了这时秦厉只得点了点头,鲍鹤泽一声怒哼,其余四老面有惭愧之色,司徒南道:“即便如此,师父想为徒弟讨个说法有何不可?既然是你家小姐杀的,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就叫你家小姐出来与我们比斗一番,倘若我们报不了这仇,自行离去。”
戴游振道:“我家小姐何等尊贵,怎能与你们动手。”司徒南冷笑道:“五老看着,他们可从来没把咱们放在眼里,我们倒是无所谓,五老的名声江湖中谁让不敬?龙爪帮不愧是底子厚,看不起人啊!”
袁修林道:“我们五人既然出山了,就不能这么回去,今天就向龙爪帮兄弟请教几招,也让我们五个井底老蛙看看,江湖中出了哪些人才。”